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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次列车的“春运”记忆

    2014年 10月 22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李俊杰 点击:
    又到春运高峰时节了。每到这时,我都会想起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这些上海知青从黑龙江回家探亲的艰辛旅途。一切是那么遥远,一切又是那么的清晰。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每到此时,准备回家过年的知青便开始收罗大城市稀罕或计划供应的北大荒特产:大豆、毛嗑、榛

    又到春运高峰时节了。每到这时,我都会想起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这些上海知青从黑龙江回家探亲的艰辛旅途。一切是那么遥远,一切又是那么的清晰。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每到此时,准备回家过年的知青便开始收罗大城市稀罕或计划供应的北大荒特产:大豆、毛嗑、榛子、木耳、蘑菇、豆油、蜂蜜、绵白糖等等,直到把两三只大旅行袋装满为止,不管它有多沉。寒冬腊月,知青回家探亲的高潮到来,那个时代的“春运”便开始了。当时我国的铁路和公路交通与今天不可同日而语,国家也没什么“春运”措施,知青的回家探亲之路异常艰难,远胜当今的农民工一筹。

    旅途的第一程是从住地到火车站。平日里知青们可以乘坐班车顺利抵达(没有直达车的地方通常要在县城倒一次车,可能要耽搁一夜),“春运”时节有限的班车资源难以满足大批量知青回城探亲的需求,于是知青们只得饥不择食、随遇而安了。乘坐马车、胶轮拖拉机上路者有之,搭乘送粮、运煤的卡车者有之,强行拦截已严重超载的“满员”班车者有之,候了几天车没走成者也有之。这段旅程最艰苦的要算搭乘拖拉机、卡车却又不能坐进驾驶室的了,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冻僵了手脚下不来车者有之,脸上冻出大包来者也有之,甚至还有从此落下病根的。那时节挤上班车也未必是享受,拥挤程度胜似沙丁鱼罐头不说,贯穿车厢用以取暖的排气管烤煳乘客棉裤、棉胶鞋的事时有发生。每当车厢内闻到焦臭味,司机赶紧停车,乘客们纷纷逃下车来,看看是谁的衣物煳了、着了,然后在雪地上灭了火继续上路。所幸当时没听说由此引起汽车着火酿成灾害的。在经历1-2天的第一程艰苦跋涉之后,大家已经又冷又饿、筋疲力尽了,出发时回家的喜悦已从脸上悄悄溜走,但这只是回家之路的开端。

    当年黑龙江的“春运”,京、津、沪、浙四地的几十万知青回家探亲,多半要经哈尔滨转车分流。那时节整个哈尔滨火车站到处涌动着穿“军装”的知青。他们头戴并不统一的棉“军帽”,身裹脏兮兮的“军大衣”,脚蹬邋里邋遢的棉胶鞋,两只死沉死沉的旅行袋担在肩上压迫着前胸后背,手上是小件行李甚至是第三只旅行袋。那难民、溃军般的模样和无奈的眼神,让人看了心疼。

    三棵树-上海的58次列车,当年是几十万北大荒知青的生命线,堪称“知青专列”。该车次因超员多、行李多、脏乱差而出名,被称为“强盗车”。58次列车一票难求,不少知青出发前就委托哈尔滨战友或其亲属提前购买。签不上票或连无座票也买不上的则想方设法先混上车再说。

    每次候车时,知青们都会提前做好分工,安排身强力壮的男性先上车抢座位、占行李架,女性或体弱者在站台上负责看管、传递行李,力求发挥最大效率,速战速决,因为动作稍慢一点行李架上就没你的位置了。随着检票时刻的到来,知青们负重涌向检票口,挤过闸门冲向站台,焦虑不安地等待着列车停靠瞬间的一搏。

    期盼已久的58次列车终于慢慢驶来,但几乎每趟列车从车库暨始发站三棵树出来就已上了许多绕道而去的知青(通常是提前到达、哈市有人接应的知青)。在火车还没有停稳的那一刻,一些身手矫健者,如同铁道游击队员一般,一把抓住车门把手就蹿了上去,撞得旁边的人直打趔趄。不等火车停稳,乘客便蜂拥而上。先上者打开窗户便招呼同伴往上传递行李,等行李递得差不多了,车厢里也挤得水泄不通了,以致下面的人很难再从车门上车挤过来,于是上面的知青干脆把他们如同行李一样从窗口拽上来。然后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行李一个个安顿好,实在放不下的,就塞到桌席底下。为了抢行李架,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好在大家同为天涯沦落人,列车一开又都是战友了。全部安顿好以后,会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感觉,仿佛一只脚已经踏上了上海滩。

    每节车厢都被挤得满满的(那时人们似乎没有“超载”的概念),两个人的座位要挤三个人,三个人的座位挤四个人,以致坐席底下的空地都可能当做免费的“卧铺”。最拥挤的时候,上厕所得扶着行李架从一排排座椅的椅背上跨过去,但被跨的人非但没有怨言,还都会积极配合。哈尔滨至上海将近40个小时的车程,无座者站到天津是常有的事,但其间大多能得到身边坐着的素不相识的荒友的同情,换他们坐上一会、打个盹。

    列车开动之后,窗外虽然是寒冬,但车厢里人多热气高,加上烟雾缭绕,给人的感觉是暖暖的。一个多小时后,车厢里的气氛会突然紧张起来,个别人开始骚动、坐立不安,原来是列车驶过第一个车站后开始查票了。兵团、农场的知青一般很少有逃票的,但插队的知青因为收入没有保障,甚至要靠上海的家长接济,出于无奈,他们偶尔会“博一下”。出于同情,紧要关头我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他们藏匿到座位下面。逃不过去的,被带到餐厅去补票。

    火车上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因为是冬天,所有的窗户都关着,车厢内烟味、厕所味、臭脚丫味、大蒜味、酒味、饭菜味混杂在一起,空气污浊不堪。但人们似乎对这一切麻木了,昏昏沉沉、时睡时醒地煎熬着,只关心现在到哪儿了,盼望早点到家。每当到站停车,呼吸到车门吹进来的冷空气,感觉甜丝丝的,特别醒脑。

    1976年冬季,列车路过唐山地区时,大家的心情特别沉重。远眺唐山震后的一片废墟,近看铁道两侧连绵不断的遇难者的坟头,所有知青都被这凄惨的场景所震惊,感到特别揪心。车到天津,下去一大帮津、京知青和其他旅客,车厢里的拥挤程度会有所改善,一路站过来的上海老乡此刻也都能捞上个座位了,加上艰难的旅途行程过半,大家虽然身心疲惫,但看到了新的希望:明日的此时我们就能回到朝思暮想的故乡了。但此刻窗外仍是冰天雪地,让人感觉不到温暖。

    车过山东,窗外的雪景渐渐被裸露的黄土地所取代,人们的心里有了一丝暖意;车到安徽蚌埠,有新的成员加盟——安徽插队落户的难兄难弟;车到江苏,久违的绿色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并且越来越浓……荒友们仿佛感受到了春的气息,开始激动了;车过南京,当熟悉的江南田园风光重新展现在我们眼前时,知青们一扫旅途的疲劳,全都从“冬眠”中醒来了。尽管离上海还有几小时的车程,但大家已提前进入兴奋状态了,一路上听烦了的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咯噔咯噔”此时变得悦耳起来,大家只希望此节奏快些,再快些,不要停歇……因为大家的心早就飞到大上海,飞到亲人身边了!车过南翔,心急的人开始整理行李,准备第一个下车;车过真如,所有的人都行动起来;列车穿过恒丰路铁桥,人们打开车窗,向外张望着……

    当晚点多于正点的58次“强盗车”历时3天、跨越7省2市终于缓缓停靠在上海北站的月台边时,知青们在第一时间从窗口见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亲人。此刻车上车下的呼唤声响成一片,人们难抑心头的激动,悲喜交加,一只只装满东北土特产、承载着儿女对父母、家庭心意的沉甸甸的旅行袋从窗口递下来……

    多少年过去了,每逢想起当年发生在58次列车上这些往事,心里总是酸酸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作者原黑龙江兵团67团上海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