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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赴黑插队之路

    2016年 01月 21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胡海平 点击:
    赴黑插队之路作者照片 最近回宁波整理家务时,翻出一本当年支边插队时的日记。打开一看,当年的气息扑面而来,蹲在那里看着看着竟然久久没有站起来,以致家人以为我翻到啥传家宝贝了。 翻开这本稍稍发黄的日记,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班主任老师当年的题词:“革


    赴黑插队之路作者照片

    最近回宁波整理家务时,翻出一本当年支边插队时的日记。打开一看,当年的气息扑面而来,蹲在那里看着看着竟然久久没有站起来,以致家人以为我翻到啥传家宝贝了。

    翻开这本稍稍发黄的日记,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班主任老师当年的题词:“革命岂能作井蛙,雄鹰踪迹遍天涯。”落款是班主任的一颗大印。

    下面是一些同学的题词留言,比如:“愿你:作雄鹰搏击长空,成骏马奔腾四海!做反修的英勇战士,当反帝的杰出闯将!你的同学XXX,1969年4月27日。”

    另一位同学这样写道:“XXX学友:……希望你乘上毛泽东思想的时代列车,在反修防修的第一线扎根开花,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贡献自己毕生的力量。……再见!同学XX,1969年4月27日于铁轨边。”

    还有不少其他同学、老师甚至邻居的留言……

    我的思绪,一下子被这小小的本子拉回到45年前去黑龙江省集贤县插队的那一天——1969年4月27日,往事历历浮现在脑海:

    记得四十多年前的1969年4月26日晚上,我们一家都没睡,同学们整整陪了我一晚直到天亮启程。母亲流着泪,默默地看着我与那些同学闲聊。弟弟还小在边上偎着,小妹垂着泪依着母亲。父亲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还在关押批斗之中,就关在当时的宁波汽车南站那栋黄颜色旧楼上。两天前,我去与他告别时被造反派阻拦,不准见面。一气之下,我闯进当时的宁波长运公司军管会主任、4300部队后勤部主任郭钰润的办公室,对他诉说了原委。他说你去,再不给你见面你马上打我办公室的电话。我立马赶到汽车南站,结果还是不让见!愤怒的我不得已抓起造反派头头办公室的电话拨通了军管会主任办公室,郭主任二话没说叫我把电话交给造反派头目钱XX与潘XX,那位姓潘的极不情愿地让我与父亲见了一面。我被两个人带进一间办公室,刚坐下,父亲就被两个造反派押了进来。父亲在对面坐好,边上三个打手模样的人监视着。我打量了一下好长时间没见面的父亲,他显得又瘦又老又憔悴,穿着一件破棉袄,棉袄上扎着一根麻绳权当腰带。爸爸目光呆滞地看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瞟了一眼边上那三个小子,清楚地记得跟爸爸进行了以下对话:

    父亲:你怎来了?!

    我:爸,你还好吧?

    父亲:还好,你们不用担心,你妈和弟妹好吧?

    我:爸,你放心好了,家里没事都好。我来看你主要是我明天要出发去黑龙江插队落户支边了。你还好吧?(这时我有点哽咽)

    他有点吃惊地看着我,嘴巴嗫嚅着,我看到他点了下头,就是没听到他的话语。过了片刻,他边看着我边用那不知道干啥粗活造成的粗糙大手抹了一下双眼。我心里酸酸的,强忍住泪水。他肯定是流泪了但又不能多说啥,而且父亲对于我去边疆插队肯定是出乎意料,因为从他被隔离审查并多次被批斗游街后,这五六个月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我呆了一会没见他发声,刚要开口,边上那几个打手模样的发话了:“行了行了,就这样吧!”边说边起来示意“会见”结束。这时我清楚地记得对父亲说了下面几句话:

    “爸,明天我要走了,我有两句话,第一,你要相信群众相信党,一定会搞清楚问题的;第二,该交代的问题一定交代清楚了,不该多说的也不要乱说……”

    谁知我的话音未落,那三个打手模样的人立马跳了起来,两人将我父亲推了出去,另一个拦住我吼道:“你在说什么?!你说这话是要负责的啊!”那年我刚20岁,血气方刚,也豁出去了,一把抓住那小子的衣领说,“你想干什么?!”我们两人正推推搡搡的时候,门开了又进来两个人,我差不多有与这些人拼了的意思了。这时那个姓潘的头头进来了,对那几个打手模样的人(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刚复员分配到单位的)说:“算了算了,让他走!”几个人把我推了出去。我那天好不容易强忍下这口气,因为突然想到父亲在他们手里,怕他们把气出在父亲身上。

    走出那栋楼,我终于忍耐不住,眼泪情不自禁地淌了下来。我也不抹,就让它流着。走到不远的护城河边,远远地看着那栋楼楞了老半天神,才抹干泪水往回走。回到家也没跟母亲多说,只说见到父亲了,他还好,父亲叫她放心,自己多注意身体。我怕她听了细节更难受。

    父亲被冲击是因为父母亲在抗战胜利前夕参加了一次炸毁日军驻金华司令部的行动,而这支游击队隶属于国民党军统系统。五十年代组织上曾有明确结论,我父母没有加入军统组织。但“文革”一来不管三七二十一,造反派不认抗日之功却硬说我父母加入了军统组织。多年后单位依据中央有关文件的规定,当着我的面销毁不实档案材料时我才得知,我的档案从那时起增加了我父母单位的结论:“该学生父母均系军统特务,该学生与父母划不清界线。”令我后怕不已。

    出发的日期到了。4月27日早晨,宁波火车老南站站前广场锣鼓喧天,天色阴沉沉的,我的送行队伍有母亲与弟妹,还有邻居们,更有老师与同学。

    在那要载我远去的列车边,母亲由妹妹与那些同学们拥着,站在铁轨旁。(当时的宁波火车南站是个铁路末端的小站,一共就三条轨道与一个站台,支边的绿皮列车外侧是另一条轨道,很多家长与送行人员站在外侧的轨道上)我上了车便俯身到外侧的窗户边。母亲默默地看着我,眼泪已经淌干了。同学、朋友、邻居们纷纷在我的小本子上题词道别。到了开车时分,只见瘦弱的母亲一下子挣脱扶她的人想扑过来,嘴巴似乎在动,老泪纵横,未老先衰略显花白的头发被微风带动。几个人连忙把她拉住。我在母亲那伤心欲绝的神态中渐行渐远,直至列车拐弯,看不见了……那情景永远定格在了我脑海里。我不禁一下子瘫坐在座位上,默默地流泪。父亲、母亲、弟妹,一切熟悉的亲友们,再见了,我还能回来吗?心里的酸楚,对父母亲、弟妹的担心一起涌上心头。难以自抑……直到列车快到杭州了,才渐渐平静下来。

    打那以后,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逢出门远行有人送别,列车启动我必定回眸。龙应台说过:因为你如不回眸,一定会错过送行人那千言万语的关爱目光,有时候那目光能刺穿你的双肩与后脑,并灼烤着你的后背。

    我们是1969年4月30日下午到达黑龙江省集贤县福利屯车站的,随后转乘解放牌卡车开行六十公里才到昇昌公社。简短的欢迎仪式后,大伙被用马车拉到8里地外的治安大队。稍事休息,我们29名知青就稀里糊涂地被分到了三个生产队里。由于行李没到,那晚被子是老乡借给我们用的,在他们家的北炕过了一晚,那北炕太短腿也伸不直(后来才知那炕是老乡平时放粮食杂物用的)。老乡的被子上有多处褐色的血迹(后来才知道那是虱子的杰作),只能咬咬牙不脱衣服盖上,一夜也没合眼。第二天听说有几位女同胞大哭了一场。

    就这样,我们一头扎进了北大荒农村,扎进了黑土地。


    (作者原黑龙江集贤县插队宁波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