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哲学家亚里斯多德曾预言：地球南端有一片神秘大陆。2012年l2月，正值英国斯科特探险队抵达南极点殉难100周年，我与老友们从纽约出发，飞抵阿根廷南端火地岛，登上“银海探索号”破冰船，驶向南极。站在甲板上，望着浩瀚海洋，我眼前浮现斯科特探险队南极追梦的身影；1912年斯科特探险队抵达南极点后，发现挪威阿蒙森已在一个月前到达，阿蒙森并留了一封信让他寄给挪威国王。这在当时既是失败也是耻辱。陈旧的黑白照片上可以看到凶猛暴风雪中五名探险队员拖着雪橇在冰原艰难行走的情景，由于气候恶劣，他们明白死神在召唤。小帐篷里，虚弱不堪的斯科特上校用一根鞋带作灯芯，燃尽最后一滴煤油写临终日记，他身边是饥寒交迫的垂死战友和拖行两个多月l5公斤重的岩石标本。他用冻僵的手指在临终日记写道：“我们民族还没有丧失勇敢精神和忍耐力量……我们将遵从上帝的意愿，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他在心脏停止跳动前表示了最后愿望：“请务必照顾我们的家人，请把这本日记送到我妻子手中。”随后他又坚决划去了“我的妻子”，改为“我的遗孀”。

    100年后，甲板上的西风吹着我的脸颊，我来寻找南极的美丽，也来寻找英雄探险先驱的足迹。

  进入南极洲水域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在浩瀚的南半球海水包围中，这里静卧着世界第五大洲，聚集着地球90％的冰，冰层达2．5英里厚。刚进入德雷克海峡我们就看到了桌状冰川，1000米长的冰雪巨桌漂浮在落日映照的绯红色海面上，和BBC纪录片《冰冻星球》的画面一样壮丽。夕阳将冰川染成耀眼的金黄色，冰川角下几十只绅士般的企鹅如同步兵连的士兵一个个往碧蓝的大海里跳。鲸鱼在海上出没，海燕掠过浮冰。由于极昼关系，朝霞和晚霞紧紧相连，万道霞光从早上7点持续到凌晨2点，大美无言，大息无声，望着落日冰山企鹅，船友们在甲板上跳跃欢呼。“银海探险号”上有132位世界各地的南极追梦者，我结识了香港原政务司长唐英年，他竞选香港特首失利跑来南极散心。“权利财富和荣耀，都是过眼云烟。”他讲，“来到南极，感到人是如此渺小，生命是如此可贵。”他和太太丽莎温文儒雅，对探险充满激情。我们朝夕相处，每天乘坐黑色橡皮艇出发，从南设德兰群岛到蒂赛普申岛，从天堂湾到勒马利水道，静静体验生命的纯净与大自然的奇景。l2月中旬南极半岛零上3度，太阳在发光，处处是闪光的蓝色，深蓝的黑色，璀璨的海冰宛如水晶挨着翡翠；珍珠挨着宝石，伸手抓起一块冰放在嘴里，甜甜的，淡淡的。清澈的海面上，缤纷的蓝色冰川有些像带有廊柱的罗马宫殿，另一些像威尼斯桥和米兰斜塔。由雪花积压而成的冰川形成需要几万年时间，但崩塌只需要几秒钟，我们不时看到冰川随着巨响融化崩塌，飞雪冲天艳舞，水气顿时化作一道彩虹。一切美得目不暇接，三角浮冰上的威德尔海豹滑动着身子昂头向我们微笑，洁白可爱的金图企鹅、帽带企鹅和阿德列企鹅在夏日阳光下或唱歌求爱，或温馨孵蛋，或游海吃虾。这一切让我想起在百年前第一个到达南极点的阿蒙森的著名记录：“这里就是仙境……任何地球上的美景，都无法比拟。”还有安德鲁·丹顿的话：“如果南极是音乐，那它一定是莫扎特；是艺术，那一定是米开朗基罗；是戏剧，那一定是莎士比亚，而且，它一定是比这些都更伟大的存在。”    南极行不仅有美景奇观，更有探险先驱的步履。

    在“银海探险号”的走廊上，挂着英国南极探险家沙克尔顿的照片和他的“坚忍号”冰海沉船的黑白照片。我唯一的一次”探险”，与这位英雄有关。那天我们坐冲锋艇登上南纬65度的阿根廷基地，这里被探险队长称为“沙克尔顿体验站”：基地后面有一座近300米相当于艾费尔铁搭高的冰峰，南极洲由一亿八千年前由火山爆发形成。远近雪山有着陡峭火山的外形。大部分游客在山角下止步，我拉着女友向山顶攀登。爬山吃力雪深步缓，面临冰海一不小心就会翻滚下去。接近山顶时，英国导游杜克拼命向我们呼喊，因为游轮快启程了。但没有任何下山的道路。试想你站在艾费尔铁塔的4／3高处的冰山，怎么办?这正是沙克尔顿1914年站在南乔治亚岛冰山上的感觉。“怎么下山?……天哪，这个感觉糟糕透了!”他为了营救“坚忍号”沉船后困守在大象岛的25位探险队员，必须翻过许多座冰山到岛另一端的挪威捕鲸站去求救。攀登雪峰不容易，下山更有生命危险“我决定滑……对，滑下雪山”。沙克尔顿后来在日记中写到。

    “你们赶紧滑来去吧!”杜克大声呼喊。但冰山太高太陡峭，滑的不顺就会翻滚失控甚至落入冰海。我和女友没有退路，紧张的心扑扑跳，我按照杜克指示的乖乖坐下，像沙克尔顿一样将十指深深插入雪中增加阻力，大腿先分开再逐渐合拢向下滑。速度愈来愈快，风在耳畔呼啸。我们滑到冰山脚下正好与企鹅的“高速公路”汇合!我体会到沙克尔顿日记里的那句话：“滑!滑着下山，没那么可怕，说实在我很喜欢!”

    沙克尔顿他终于抵达捕鲸站，片刻不息亲自带队去大象岛营救他的探险队员。两年前，是这样一条广告把28名探险队员带来南极的：

  “赴南极探险。薪酬微薄，需在极度苦寒，危机四伏且数月不见天日的地段工作。不保证安全返航，如若成功唯一获得的仅有荣誉。”

    5000人报名，他挑选了28名勇士。历经500多天的狂风暴雪忍饥挨饿，这位爵士终于带着全体队员奇迹般地生还。虽然没有按原计划徒步穿越南极大陆，但他们受到凯撒大帝胜利凯旋般的欢迎。他的乐观精神和领导艺术被编入哈佛教材，他被评为英国历史上最受尊敬的百名人物之一，沙克尔顿将南极探索看作是“人类最后也是最伟大的探索”。在阿根廷科考基地山顶我拍了一张照片：这是地球上最后一片净土。我们的银海探索号像戒指上的小钻石镶嵌在冰海的皇冠上。先驱们翻过的一座座冰雪山峰形态在阳光下闪烁，漫天霞光辉映着沙克尔顿的名言：“人活着就是要得到生命最好的嘉奖，而最大的失败就是不再去探索。”

    (作者系旅美华人作家、《曼哈顿的中国女人》著作者，下乡到黑龙江兵团的上海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