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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关的滋味

    2014年 07月 02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楼曙光 点击:
    从哪天开始算进入年关?父亲与母亲各执一词。 父亲说,风摘光树上的叶子,又把山坡上的油菜花吹得象醉酒似的,年关就到了。 母亲说,她煮的酒粮在某天早晨泄出一缕缕酒的醇香;她喂的年猪杀倒,邻居们都来帮忙,这才是年的味道。 准确地说,年关应该从进入腊

    从哪天开始算进入年关?父亲与母亲各执一词。

    父亲说,风摘光树上的叶子,又把山坡上的油菜花吹得象醉酒似的,年关就到了。

    母亲说,她煮的酒粮在某天早晨泄出一缕缕酒的醇香;她喂的年猪杀倒,邻居们都来帮忙,这才是年的味道。

    准确地说,年关应该从进入腊月开始。这时猪肥了,肥得再也喂不进食,走都不想走动的时候,母亲就会对父亲说:请年猪客得了,猪都不想吃东西了。请的年猪客都是村子里的,虽然称客,但无需带什么礼。杀倒年猪,一些女的帮着做厨一些女的帮着灌香肠。年猪一杀倒浣洗完猪大肠,男人们就没事啦,没事就喝酒。五谷酿造的酒那才叫酒,瓶盖一开酒味夺路而出,连不会喝酒的婆娘们,也耸耸鼻子说味道好。

    年味是母亲炸谷花的清香。取晒干扬净的糯谷一小勺放到大铁锅里,文火升温,糯谷便会爆花,母亲一手拿着竹筛,怕爆跳着的糯谷溅到地上,一手快速地搅拌着锅里的糯谷,十多秒时间,整个铁锅里就会发出哔哩啵罗的炸响,刹那间,适才放进去的糯谷全都变成了白花花的米花。孩子们听到这声音,放下手里玩着的泥巴,围拢到灶台,好奇地看着母亲手里的谷花,嘴里流出涎水来。母亲见孩子们,不论哪家的,都会撮一小把分给每一位孩子。谷花剔除谷壳,拌到麦芽糖稀里,就成为谷花糖。哪家娶亲嫁聚,送的都是这种谷花糖每个做客的孩子老人手里,都会拿着一团谷花糖,那是最高兴的事情了。

    年味是榨油房飘散的那一缕核桃油香。秋收的核桃果,在阳光下晒干,再用铁锤击碎,然后做成油饼,放到榨油机里,父亲会邀上邻里的三叔挥动重锤,硬生生地把油汁从油饼里挤压出来。旁边放着的是一壶烈酒,挥上百十锤,父亲便喊三叔一起喝上几沽歇气。核桃油是炒菜的上等油料,母亲在腊月二十四炸的麻花,非得用这油不可。榨油房就在村头,只要榨锤一响,便意味着年关到了。孩子们是不会饶过榨房的,在那里,既可以看榨油热闹,还可以拣碎核桃仁吃。那榨干了的油骷,就是含到嘴里,也会满嘴流香呢。

    年味里有一种墨香。那是父亲研的墨汁,已被他写到对联上面,贴到门框上了。对联,不仅大门上贴,厨房里贴,就是猪圈门上也要贴,似乎只有这样,年的味道才更浓厚。父亲对猪有着深厚的感情,因为猪不仅可以做年猪,平日里也可以喂卖,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收入。因此,父亲给猪圈写的对联一年一个样,引得邻居都称道不已。去年他写的是:  "多吃多睡多长膘,有精有肥有销路",今年他写的是:  "银元进户户展荣,金猪满圈圈生辉"。横批是:  "养猪致富"。

    小时候,父亲最爱让我帮他拉对联脚,一边拉一边考考我识字情况,还有意无意地把一些模棱两可的字摆出来,让我选择合适的填上。父亲写对联的墨不用现成卖的墨汁,哪怕是上海金星牌的。他只喜欢自己研的。在砚瓦上研墨,需要慢功,慢功出细活,研出的墨既流畅,又有光泽,最主要的是父亲还会在研出的墨汗里掺点老酒,或兑些其它的颜色。一幅对联贴到门框上,风一吹,空气里居然飘起淡淡的清香。

    年味是粑粑饭散发的。故乡的大米经过蒸煮,拿到脚碓里舂,就变成大年初一至初六的主食粑粑丝。俗话说,过年过节,粑粑撂撅。腊月二十起,家家户户都把最好的大米拿出来浣洗,参赛一样拿到脚碓上舂马粑粑筒。舂碓的都是年轻小伙子,每户出一至二人,每次舂一家人的粑粑。这样,哪家米白,哪样粑粑韧性好,就会一目了然,粑粑舂得好的农户,就会被人羡慕,如果哪家的米处理得过软或过硬,也会感到失望。过软了,粑粑揉不成筒,过硬了粑粑根本抱不到一块去。最高兴的仍然是孩子们,围着脚碓左看右瞧,眼睛盯着碓窝里的粑粑,这时,搏碓嘴的人就会从舂透的粑粑里揪出一小团,交给揉粑粑的,做只小老鼠或山鸽子,交到孩子手里,孩子会感到幸福无比。

    年味是母亲用五谷杂粮酿出的酒。秋收后,父亲就安排了:哪些粮食喂年猪,哪些粮食要留种,哪些粮食要到街上出售,最后的粮食就是奖励父亲的,留着酿酒。父亲酒量不高,却爱喝,特别是榨油的腊月,他每天都要喝一两斤酒。老家客事是不兴送钱的,那样俗。男人送酒,女人送糖,就是现在也没改变。老家的娶亲嫁聚其实不兴挂帐,根本就没准备赚钱,就是你送一把青菜,一样是上宾。腊月客事多,村子里这家盖房,那家娶亲,就是瞧一个房向,建一个洗澡间也都挤到腊月里来,腊月农闲,就都安排这些活计。酒香被风携出,到处招摇,那些行走的村子里的外地手艺人,就会说年味浓了,得回家啦。于是收拾起工具准备启程,当然,不忘到某家聚上一顿,仍然是喝酒,这一醉至醒,就到年关了。

    年味是淡了下来:舂粑粑的脚碓成了历史,榨油房也被一台机器替代,就是酒也懒得自己酿造了,养猪也都是为了销售,一切都可以在街上买到。

    年味是淡了,但我的心头,永远弥漫着一股股年味,跨进腊月,心里就惦记起故乡来。父亲去世后,母亲也就不再酿酒了,也没有能力用脚碓舂粑粑,她能做的就是让人继续写对联,贴到每道门框上。母亲不识字,但她仍然对着一幅幅对联发呆。用她的话说,对联一贴,儿子就要回来过年了。 


    (作者系云南省作协会员   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临沧市作协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