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餐桌上，一盘红烧羊肉和一杯老酒飘散着的混合香味，不禁使我浮想联翩：眼睛一眨，我下乡赴崇明岛务农的日子已经过去整整40年了，可我们吆五喝六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场面，犹如昨天发生的事样，一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1969年初，我们这些农场的新职工从大仓库改成的宿舍里搬进了新建的平房宿舍。住上了正经宿舍，大家非常高兴。我和谷明先、吴诗鉴、胡锦熊、王益山、季本德、黄荣兴(还有一人，现在想不起来了)住在靠厕所的那一间宿舍里，室友自然就成了朋友。

这一年，冬雨绵绵，还时常大雪纷飞。我们几乎没活可干，天天待在宿舍里闲聊，就聊到了崇明的土特产：洋扁豆、老白酒、白山羊、老毛蟹；聊到了崇明人喜欢“吃扛醵”。“扛”者，众人承担责任也， “醵”(音读聚)则是大家凑份子钱。“吃扛醵”意为：众人确定某一食品为主食，比如说，大家看中并确定了某家的羊、狗、鱼为主食，然后，各负其责，分头采购，通力协作，在参与“吃扛醵”的某人家里加工、烹饪，然后聚餐，费用，由每人平均分摊。

有一次，一位老职工建议我们买只羊吃吃，我们几个人就到猛将庙赶集买羊。那时，整只大羊卖价大概二毛钱一斤。我们买了一只40多斤的小羊，花了5元钱。有人说，这羊太小了，养得稍大一点再吃吧。此话有理!二连的荒地上有的是羊吃的草，饲料不用我们花钱；再说我们这些城市里的孩子没养过羊，都觉得这事挺新鲜，于是我们都一致通过：同意养羊!喂羊吃草蛮有趣的。大家争先恐后地去拔草，回来扔给小羊，看着它美美地吃草，抚摸着小羊，听着它“妈妈啊”叫着，很好玩的。无雨天，我们把羊拴在房子边上，下雨天，我们弄点遮蔽物给它档雨。羊养了一个多月，春节将临，我们要回城去过年了，没人养羊了，就决定把它杀了吃掉。

那日，有人一早去采购葱、姜、盐和崇明老白酒；有人去借刀、砧板、锅；有人用几块砖搭了一个灶头，拾柴烧开水。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羊了捆起来。季本德自告奋勇拿起刀来准备杀羊，却不知怎么下手。旁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他们七嘴八舌地指挥着。季本德一刀下去，羊垂死挣扎地跳了一下，吓得按羊的人松了手。季本德一看就立刻又加了一刀。几个人硬按着羊，把羊血放到面盆里，用开水烫羊，拔羊毛，把羊油割下，把羊肠洗净晾起来。有人劈羊头、斩羊肉，然后把羊肉和羊杂碎都扔进锅里，再放入水、葱、姜、盐，用大火煮开锅，再用小火焖。大概烧了2个小时，我们看着热气腾腾的羊肉，闻着香喷喷的羊肉味，垂涎欲滴。

大家把羊肉和羊杂碎盛在面盆里，把老白酒倒在各人拿出的瓷杯瓷碗里，接着，大家欢呼着，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美餐起来。胡锦熊捧着一块羊骨头一边啃一边说：“这羊肉一点也没有膻味，香味醇浓，色白如牛奶，且肉质细嫩，吃后令人回味无穷。”我说： “羊肉属温性，汤具有养胃健脾，清肠进补的功效；天花(羊脑)能健脑明目，尤其适合老年人和神经衰弱者食用。”谷明先补充道： “口条可壮身补血，最宜病愈大补者常食；羊肚、羊眼等都是极美味的补品，断奶的孩子喂食羊肉汤，可以起到清肠增食欲的效果。”王益山轻轻的用筷子戳穿羊皮后说： “这羊皮酥而不烂，粘粘的，很好吃，吃羊肉就要吃皮，有的地方吃不到羊皮。”吴诗鉴说： “这老白酒上口甜而微酸，香味醇厚，酒度适中，有回味。”大家一致称赞老白酒很好喝。没有多少fl,g-f司，各个都吃得肚满肠肥了才停下筷子。晚饭，大家又吃了一顿，才把羊肉吃完。

第二天，我们把羊血、羊骨、羊毛、羊油拿到猛将庙去卖，卖了l元多。吃了2顿羊肉，每人只出了不到0．5元，经济上很合算。后来听说：很多新职工和老职工一起在“小家户”里吃羊肉餐。当年，我们时常被请到乡亲们家里去“吃扛醵”，可乡亲们从不让知青们出钱、出力。乡亲们把我们像自家孩子一样照顾的深情厚谊，我们至今难忘。

那次吃羊肉，在当时没活干、没有业余生活(也不能随便看书，很多书是“大毒草”)的情况下，对刚出校门的我们是一件非常有趣的生活，所以，令我至今记忆犹新。

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咀嚼起来，再次品尝当年那羊肉飘香的味道……

(作者系原崇明红星农场上海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