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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高考1977

    ——从“百日奋战"到“百日惊喜"

    2018年 02月 21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王宗仁 点击:
    我是六七届初中生,“文革"中由于家里“两代黑”而“自愿报名”作为上海首批跨省插队的中学生于1968年11月19日前往江西新干插队。1973年5月7日在一次劳动中跌倒造成骨折,回沪诊治,医院认为不宜从事重体力劳动,对此上海有关部门坚称“只能回到发生工伤的原


    我是六七届初中生,“文革"中由于家里“两代黑”而“自愿报名”作为上海首批跨省插队的中学生于1968年11月19日前往江西新干插队。1973年5月7日在一次劳动中跌倒造成骨折,回沪诊治,医院认为不宜从事重体力劳动,对此上海有关部门坚称“只能回到发生工伤的原地解决”。回到江西后当地无计可施。1974年11月底,公社干部告诉我,听说上海对知青病退的政策有所变化。我父母立即四下打听,得知确有其事,并弄清楚申请病退的程序,经过半年多折腾,终于在1975年9月19日回到上海。

    原以为自己插队七年又是工伤,有望进入“大集体”(集体所有制的街道工厂),但是负责困退、病退知青工作安排的街革会给区革会的申请报告被打回来了,理由是我“不属于伤残”。我据理力争,我正是因为伤残才退回上海的!街革会请求区革会复审。区里拖拖拉拉地“研究研究"之后答复称:“上海不能把工伤全部包下来。"甚至说“插队无所谓工伤劳保规定,工伤就按照病退对待”。这就是1977年5月14日的“封口之作"。街道、里弄熟悉“有关政策"的好心人终于“实话实说”一一全家没有一个人在外地、在务农,所以不能享受进“大集体”的待遇,只能进“小集体”(里弄生产组)。前者是月薪三十元左右,后者是日薪七角,干一天算一天,病事假没有一分钱。

    这就是返城后20个月的结局。我失望至极,打算就此“认命”。但是父亲坚持“决不进生产组”,对所有关心我的人“一言以蔽之”:“再等两个月吧!"于是我继续“召之即来"地义务帮街道、里弄刷写宣传标语、代写小结和发言稿,除了换来感谢与表扬,没有分毫报酬。

    7月18日.我在家整理书籍,打开了一叠教科书。那是初中一、二年级的代数、几何、物理等教材。久违十余年了!翻阅之余,心血来潮,竟解出几道当初上学时不得其解的数学题。这天正好是我父亲决定“再等两个月”的日子!自此以后,我开始了自学《数理化自学丛书》。当时我家中没有这套丛书,是父母亲从他们工作所在的上海图书馆借来的。

    8月21日,早上广播了十一届一中全会新闻公报,下午被通知去参加全区庆祝大会和游行,至6点多才回到家。这天下午舅舅来我家,带来一个重要消息:“今年要恢复高考了,理工科是肯定无疑的,文科还不清楚。”舅舅在上海纺织工学院(现名东华大学)工作,他的消息十有八九是准确的。对此,父亲认为不会是空穴来风,因为邓小平再次复出的大环境与1974~l975时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如果能考上大学,不仅不需要被动地等待“推荐",更有希望一举解决病退返城以来拖而不决的工作问题。眼下不管恢复高考的正式文件何时下达,做好迎考准备是不会错的。祖父、母亲都表示赞同。我也觉得自己犹豫迷茫了许久,此刻是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从8月22日起,我投入了自学迎考。虽然目的是明确的,但要“一步登天”参加高考,谈何容易。由于自己仅仅是初二的水平,所以,与其说是“复习迎考",还不如说是“突击学习"。在当时的条件下,没有“高复班”,系统的教辅书籍很少,练习题库就更没有了。我慢慢摸索出一个办法:认准系统而严密的《数理化自学丛书》,认真阅读其中的叙述部分,再动手做例题,但不得看其解题过程,待做完以后再去看,并与自己的做法进行仔细对比,总结正确的成功之道,找出错误的原因所在。这样的过程好比请了一位无声无形的指导教师。

    10月3日,与插友的弟弟小李促膝长谈,他是六八届初中生,一直在家“待分配”,多年来自学不辍,颇有心得。他提出把“迎考”变为“应试”,来不及按部就班、全面补课了。如果《三角》这门课遇阻,就绕开它!在高考中有一道三角试题就差不多了。初二学生只学过一年物理,从未学过化学,当务之急是填补这个差距。这是一次至关重要的战略大转移。正巧传来了1950~1965高考试题,就把它们作为应试的指南针和练习题。

    l0月21日,各报发表关于全国招生工作会议的消息,宣布“今年高等学校的招生工作进行了重大改革。采取自愿报名,统一考试,地市初选,学校录取,省、市、自治区批准的办法"。

    22日,又以教育部负责人答记者问的形式,公布了一些具体规定。其中有“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包括按政策留城而未分配工作的)、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年龄在二十岁左右,不超过二十五周岁,未婚,只要符合条件,都可报考。实践经验比较丰富,并钻研有成绩或确有专长的(指理论上钻研有成绩,实践上有科研或技术革新成果的,而不是指工龄长),以及一九六六年、一九六七年两届高中毕业生,报考时年龄还可放宽到三十岁,婚否不限"等等。我恰好超过25周岁!所以要“理论上有成绩、实践上有成果"。

    l0月30日,上海宣布l2月ll~l2日举行考试。所以我面临的第一关就是要提交“成绩成果”。于是在三天里整理出“成绩成果”两类三篇。应对理科的有两篇“数学小品":一是曾对一本供师范院校学生使用的参考书中一道题目用不同的方法解答出来,于是就写成了一篇短文;二是在自学中对如何理解与记忆正弦、余弦、正切、余切、正割、余割这六个名词概念有些体会,而在当时接触到的书籍资料中没有见到过,就总结整理成文了。应对文科的是一篇《指物论诠释》。春秋战国时期的哲学家公孙龙的《指物论》拗口难懂,我父亲钻研了好几年,写成《指物论诠释》。我出于好奇,曾经好几次拜读求教,在此时此刻用父子合署的形式交出去了。

    当时要求“成绩、成果”的想法缺乏可操作性:那么短促的招生时间、那么庞大的报考人群,又没有具体的标准、操作的程序、相应的人员等等,基层单位又如何“按招生条件审核”?难怪我把一叠文稿交到街革会负责高考报名工作的“乡办”主任手里时,他面有难色:“这么多啊,先放着吧。”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提起“成绩、成果”了。

    我打算考大学的消息传开后,街革会、派出所、里委会不再有人叫我去“义务劳动”。相反,倒是有一位里委干部陈阿姨,积极热情地为我联系复习迎考的学校、老师,其中还有她自己的在中学任教的女儿。早就开始介入“助考”的父母的朋友、我的插友,不断传递最新消息,提供各种资料。在没有复印机的情况下,经常用簇新的复写纸一次复写成三四份乃至五六份,在亲戚朋友之间分享。有时更发动群众,挑灯夜战,分头复写。

    11月6日,街道举行基层单位的“摸底报名",要在文理两科中作出抉择。父亲认为,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了,许多人寄希望于文科以“背”为主,所以报考文科的人很多;而我在数理化方面已经准备了两个月,不妨就搏一记,报考理科。

    11月10日和11日两个晚上,街道举行了语文和数学的初试。

    11月l6日里弄支部书记通知我明天去办报名手续。巧合的是九年前的这一天我“自主选择”去插队!

    报名表上填报三个学校、六个志愿:1.复旦大学。数学系,计算机科学系。2.上海科技大学。四系,五系。(当年上科大的系名,分别为数学系、计算机系。)3.上海师范大学。数学系,物理系。在“是否愿意录取入其他系或专业”一栏中,均填写“愿意”。在“是否愿意录取入其他学校的系或专业”一格中,填写了“其他学校的数学、计算机或气象、天文。"

    我在小学中学里作文是强项,但不报考文科了,就退而求其次,填报数学,相关的就是计算机。而气象、天文是我在读小学时被《十万个为什么》等科普读物激发的兴趣。但是上海师大没有气象、天文等专业,又不忍浪费,就选择了物理系。至于化学,则从一开始就不予考虑,因为从未在正规课堂上学过一分钟。

    11月l7日,办完报名手续,进入了为期23天的“最后冲刺”。经过“考友”之间互通信息,到东风中学、市九中学旁听复习讲座。两校的课程都是比较系统而完整的,教师都是“文革"前带教高中毕业班的名师。两校的进度存在“时间差"(东风略早于市九),使我能在十多天里两次“高强度恶补”。而我母亲的同学邵老师、永强中学的戚老师、光辉中学的李老师、建庆中学的徐老师等陌路相逢的热心人,则是“炒小锅菜",有针对性地解决了许多“拦路虎”。

    我参加1977高考的考场在复兴中路624号南昌初级中学(现改为炎培高级中学)。这个考场的考生都是历届生、返城知青,职业五花八门,届别参差不齐,是一支典型的“杂牌军”。虽然恢复高考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但考试之日并无异样,更无现今人头济济的送考景象。

    终于开考了!从8月21日得到消息,到12月11日走进考场,历时111天,可谓“百日奋战"。

    第一天上午,考数学。尽管我在数学上费时最多,终因荒废了十年光阴,手脚生疏,心慌意乱,败下阵来。回到家里吃午饭时,祖父、父亲、母亲异口同声地劝我把已经发生的都抛到一边去,集中精力打好后面几仗!下午是考政治。由于有两三年的捉刀代笔,写各种小结、发言稿之类,使我驾轻就熟,靠考前突击一天的强记硬背就对付过去了,这对我第二天的上场起到不小的激励作用。

    第二天上午,考物理与化学。两门课在一张试卷上,二者为60:40。虽然物理方面花的力气不少,毕竟基础太差,一看到考题就觉得自己“不堪一击";而化学更是我最为薄弱的环节,连《数理化自学丛书》中的四本《化学》都没有看过,全靠东奔西走的“应试”讲座,知道了一些基础知识。由于我略懂古文皮毛,在有机化学方面不费力气就掌握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以及烷烃、烯烃、炔烃和主链、支链等知识,所以“看结构式写名称”“看名称写结构式’’的题目让我捞了不少分。

    下午考语文,又要感谢街革会等部门让我在几年“义务劳动"中“练笔头",写这种作文真是“小菜一碟”。至于作文题目,已经想不起来了,不外乎“抓纲治国”一类。

    12月12日考试结束的当天晚上,父亲就让我就去看了一场电影《来自地球的人》,内容是俄国科学家K.3.齐奥尔科夫斯基研究火箭的故事。父辈真是用心良苦,用励志电影恰到好处地为我“打气鼓劲",准备来年再战:目标一一1978年7月的高考。虽然恢复了几乎每天都有的“义务劳动",但每天都自学不辍。

    转眼就到了1978年1月。仰颈相盼的体检通知终于在1月7日下午由里委干部送来了。8日下午在斜土路716号原建业中学参加了“选拔学生体格检查"。当时风传能参加体检就离录取不远了。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此时,祖父在1月l5日晚上8点半猝然离世。作为长孙,深受祖父的喜爱、关爱、疼爱。在高考前的“百日奋战”中,他更是尽职、尽心、尽力的“火头军"“马大嫂"“总后勤”。他的一生历尽风风雨雨,尤其是最后20余年的坎坷经历,使他的健康遭到极度破坏,精神受到极度摧残,但他还是怀着希望活着,看到了l976年10月的“粉碎四人帮”,看到了l977年下半年落实知识分子政策进入实施阶段。可是,他还是在老慢支、心脏病、高血压的围剿中倒下了,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1月底,父亲的朋友几经辗转打听到复旦大学的录取名单里没有我,第一志愿落败。春节后的2月21日,高考揭晓,街道获准参加体检的39人中只有1人接到录取通知书,但不是我。

    就在此时,家里又面临着一次大变化:父母的工作单位落实住房政策终于进入了实施阶段。4月5日,父亲提前回到家里,因为拿到了落实政策的“住房使用证"。6日上午,我随父母到房管所领取了新居钥匙,讨论拟定了“粉刷打扫”方案。这天晚上,我去找同学、插友,商量帮忙的具体事宜以后,就回家了。

    刚进大门,几个邻居就对我说:“恭喜啊,大学录取了!"我莫名其妙,随口回答“不要开玩笑了”。他们又说“刚才里弄支部书记送录取通知单来了",我还是不相信,“人家开学一个多月了……”邻居打断我的话,说:“不骗你,是真的!"“你赶快上楼回家看看吧!"我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家门,父母弟妹都乐呵呵地传阅那份录取通知单呢!我抓过一看,果真是录取通知单!上海化工学院,石化系……

    从1977年12月l2日走出考场,到1978年4月6日拿到录取通知,历时ll5天,可谓“百日惊喜"。

    4月10日,我母亲送我去学校报到。家长送孩子上大学在当时是罕见的。这是因为三十年前母亲在之江大学念书时,内战的烽火逼近江南,在当局歪曲不劳动者不得食政策的敌对宣传蛊惑下,母亲急匆匆地肄业回家找工作,从此告别了大学校园。三十年后她送子上学、漫步校园,是让自己的心灵得到一些安慰。

    4月12日,学校召开简短的迎新会。基本有机化工、高分子、煤化工三个专业各“扩招"了一个班级,共80余人。原来,上海市领导彭冲很关心这次高考招生,要求各校挖掘潜力,尽可能扩大招生。因此,上海化工学院和上海师范大学(“文革"前的上海师范学院)就分别扩大招生80余人。这些学生有两个特点:成绩过线、年龄过线。

    成绩过线,不难理解。当时也没有人去查询自己的考分是多少,大家都一门心思投入了来之不易的学习之中。(直到零零年代我在网上看到,当年上海的录取分数线是:理工科,220分;文科,270分。后来又查到,当年我们班最低也有279分,最高达354分!)年龄过线的意思是,对超过25周岁的考生,一般不考虑录取,现在响应市领导的号召,挖潜扩招,在开学六个星期后,录取了这一批超龄学生。就我所在班而言,27人中有22人是六六届六七届高中生,我是其余的5个初中生之一,又是其中唯一的六七届初中生,是最小的小弟弟。

    虽然未如愿以偿进入复旦大学,但是毕竟进入了高等学府,可以有重新读书的机会了,我开始了我新的人生。

    如果没有这一次扩招,我的生活轨迹又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