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醒来，眼前晃动着王华玲的身影：矮矮的个子、烫过的短发，素朴的脸庞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微微前凸的嘴唇带有憨厚的笑意，让我想起她那略带沙哑的嗓音中透露出的真诚。她不是那种小鸟依人式的柔弱女性，也不是那种光彩靓丽引人瞩目的女人。她就像一棵平凡的树默默生长，只要能够给她阳光；她就像一只小小的风铃悄悄悬挂，只要有风她就会叮当。

　　昨天中午，旅美女作家周励做东，假座徐家汇顺风大酒店宴请朋友，出席者中有原上海市科协副主席陈积芳，他因为有事提前退席，我顺便问起他的部下、我的学生王华玲，他居然告诉她已于去年底因病过世了！怎么可能？去年10月27日我们还在一起聚会，与海外归来的朋友聚宴，她穿着一件黑白格子衬衣坐在我身边，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散席后，回到家我立即打开电脑，上网查询有关她的信息。网上铺天盖地的居然是浙江省纪委书记王华元的情妇王华玲的信息，她原名王美玲，为假扮兄妹而改名；网上我的学生王华玲的信息唯有上海市科普作家协会副秘书长一条。为了证实所听到的信息，我便给王华玲的手机打电话，铃声响了，迟迟没有人接。我心跳顿时加速，我希望那边能传来王华玲略带沙哑的嗓音。放下话筒后，我再次拨响了电话，那边传出的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我赶紧介绍我自己，并试着迟疑地询问王华玲的信息。男子告诉我他是王华玲的丈夫，王华玲已因病于去年12月去世，放下话筒，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王华玲1949年3月出生在上海市一个教师世家，1968年高中毕业于上海第一女子中学，1969年3月赴江西省广昌县尖峰公社包坊大队插队，曾任乡村教师7年，1978年作为走读生考入江西师院中文系。我于江西师院毕业后留校，给他们班开设写作课，并兼任班主任。他们毕业后我考上了研究生。77级中文系有112名学生，其中10位走读生。在读期间，王华玲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学习认真刻苦从不夸夸其谈。大学毕业后，她被分配至江西银行学校任教。1986年3月应聘调入上海市科协科普部，曾获上海市“三八”红旗手、全国优秀儿童工作者、上海市儿童少年工作“六一”育苗奖等荣誉，她兢兢业业从事科普工作15年。

　　2014年我主编江西师院中文系77级回忆录《青春的回响》，打电话向王华玲约稿，她说她是走读生，觉得没有什么可写的。我便将同学们写的回忆录陆续发给她，后来是另一位走读生的回忆录打动了她，她撰写了《“梦”之舟，从这里启航！》一文，情真意切真挚生动，告白了她当一名教师的梦想，回溯了她的中小学时代、插队江西山村的经历、在江西师大走读的经过、回到故乡从事科普工作的历程。文末她写道：“数十年来，我追‘梦’的脚步一直没有停止……”王华玲2004年3月退休，她从当山村教师，到中专教师，到从事科普教育，认认真真、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她实现了当教师的梦想。38万字的回忆录《青春的回响》于2014年11月由杭州出版社出版。

　　2015年77级同学徐会勤从澳大利亚回沪，10月27日聚会沪上，王华玲欣然出席，我跟她开玩笑说，如果你没有写这篇回忆录，你还有什么脸来见我，王华玲憨厚地笑笑。

　　与王华玲的丈夫打通电话后，我把得到证实的噩耗发在了的微信群，并将王华玲的回忆录挂上微信，引来了77级同学们的吊唁：“她从上海下乡插队江西农村，吃尽了苦，也经受了锻炼和考验。她为人低调，老实厚道，朴素节俭，学习刻苦，成绩优良。她身上集中了上海女知青的优良品质。”“她是一位学习工作认真，为人实诚质朴，事业卓有成就的大姐。愿她安息！”“我很难相信王华玲同学离我们而去的消息，很难过！她是我的好师姐，我永远铭记在心！”王华玲这么平凡普通，在网页上仅只能找到一条信息；王华玲却怀揣梦想执着奉献，一辈子兢兢业业当好一名教师。王华玲的坎坷奋斗追求奉献，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写照。享年66岁的她走得太早了！遗憾的是我们师生都没能去为她送行！

　　晨曦已照亮了窗棂，我打开窗舒了一口气，挂在窗棂上的风铃在晨风吹动下叮当作响，我写下了此文的题目：风铃，在为她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