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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凋零在那个年代的爱情

    2015年 05月 08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陆尚忠 点击:
    第二排左四为作者 我们农场有一个聪明美丽的姑娘凤娣,性格活泼开朗,爱说爱笑,讨人喜欢。 我在食堂当炊事班长那会儿,连长把她分配到了炊事班。我和她一起起早贪晚,做饭炒菜,下地送饭,喂猪养鸡。相处久了,无限爱意在我心底滋长。我喜欢她甜甜的微笑,


    第二排左四为作者

    我们农场有一个聪明美丽的姑娘凤娣,性格活泼开朗,爱说爱笑,讨人喜欢。

    我在食堂当炊事班长那会儿,连长把她分配到了炊事班。我和她一起起早贪晚,做饭炒菜,下地送饭,喂猪养鸡。相处久了,无限爱意在我心底滋长。我喜欢她甜甜的微笑,习惯默默注视她的脸庞,这种爱意既急切又美好,恍恍惚惚令人迷茫。

    炊事班和知青间有点矛盾,在凤娣说笑就能化解。知青们都叫她“班副”我在心想读成“班长夫人”。连食堂的大肥猪都喜欢凤娣,每天上班时跟着她转,午休时又跟到她宿舍趴在门口,等凤娣出门它才起来,又一扭一扭地跟在她的身后。后来因为这猪太肥了,杀了吧,凤娣就哭,我心软了,下不了手, 最后只好把这猪卖了。

    岁月原本平淡如水,但自从和她在一起工作,我心里美滋滋的。凤娣爱吃东北的酸菜和血肠,吃饭时我都把这些菜放到她面前。上班我们在一起,下班我有时会偷偷跟着她。可是,她始终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没心没肺,笑声朗朗,对我毫无感觉。听到她的笑声, 我心里就想,做不成夫妻做个兄妹也挺好。

    后来,我发现她喜欢上德才。德才是我的光腚发小,从小一起长大,小学初中高中我们又都在一个班,还下乡来到一个农场。他多才多艺,能写会画, 我们都叫他“才子”。他的爸爸是公安处长,我们报名下乡时,他爸正在挨批斗,才子因为是走资派的子女,农场不要。才子就拿出自己的字画文章,得到了农场干部认可,他才和我们一起下乡来到了农场。

    我们都住在知青宿舍,才子没有和我们住在一起,直接住在了连部给连长当通讯员,并且负责宣传工作。场部的大喇叭几乎天天播送着才子的通讯稿, 什么“叔侄二人拦惊马”啦,什么“打好农场翻身仗”啦.......才子还在场部的广场上画了一幅毛主席挥手的画像。

    凤娣和才子天天晚上在连部约会, 我时时告诫自己:才子是你的兄弟,可是有时还会远远地站在连部的窗外凝望。听见他俩说说笑笑,心哇凉哇凉的。

    记得一个冬夜,凤娣又去了连部, 不一会儿灯灭了。我的脸顿时僵硬了, 冷冷的风吹着滚烫的头,心如浪潮翻滚。天空月轮穿入黑云,星星泛着寒光。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宿舍,温暖的灯光照着无助的我。

    “爱情,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对自己说,凤娣对才子已经以身相许,让我对她的爱随风逝去吧!我一点也不怨她,她有选择爱的权利,他俩是才子配佳人天生的一对。

    春节快到了,凤娣几年没回老家了,要和父母回江苏过年。一个月后在一个风雪的晚上传来了敲门声,我打开了房门,凤娣回来了,她满身罩着雪花,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她从上海给我买了件的确良衬衫。这是多么珍贵的礼物啊!当年在上海买这衣服是要票的, 外地人要用好多全国粮票才能换到买衣服的票。此刻,窗外风雪肆虐,我看着她通红的脸庞,泪在心底悄悄地流, 我发现我还爱着她,忘不了她。

    春节后,才子被农场局送到市里报社学习,时间是六个月。才子学习结束回到农场时凤娣的肚子已经大了。这年秋天我上大学离开了农场,凤娣挺着大肚子来给我送行,她送给我一对她绣的枕套,我心里暖暖的,也酸酸的。

    她平时总叫我班长,这次她喊了我一声“哥”。原来她把我当成了可敬的兄长,她站在那里恋恋不舍,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我凝视着她,一种感动与怜惜涌上心间,我在默默祷告:祝你幸福,母子平安。我上学后,凤娣生了个男孩。才子的父亲用公安处长的关系把他调回了城里,在工厂安排了工作。

    后来,才子带回了没有户口的媳妇儿子,他那专业搞阶级斗争的父亲特地去了趟农场,对凤娣的家庭查了个仔细, 得知凤娣的父亲曾经是国民党忠义救国军,历史反革命,全家从江苏搬来落户到了劳改农场就业。

    这样的儿媳妇要让这个刚刚解放官复原职的公安处长接受实在难以接受, 于是,才子的母亲要凤娣把孩子留下自己离开。凤娣满眼泪水,期待才子能挽留她。

    才子心如刀绞,实在不忍心让因爷爷的历史问题而挨尽批斗好不容易被宣布解放的父亲为自己带回一个历史反革命的子女而影响了仕途,才子退缩了, 凤娣看到才子那躲避的眼神,她绝望了, 最后,抱着孩子消失在风雨中。

    日子如悄无声息的冬雪,似淅淅沥沥的春雨,若仲夏浓荫里沙沙而过的风, 转眼四十年过去了。才子在工厂上班, 不断往报社投稿,后来调到了报社当记者当编辑,退休前在市委宣传部工作。现在的媳妇也是知青,师范毕业后在中学当老师。他们的女儿在中央美院读书已经毕业,如今工作在北京。

    我一直也打听不到凤娣的消息。下乡四十年后知青们要相聚,听说凤娣也要回来,我问才子:“你和凤娣有联系吗?”,他说:“没有,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生活的咋样?”

    我去车站接凤娣,车缓缓驶进了站台。凤娣出现了,年轻时的影子还依稀可见,但她瘦了,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她的日子过的咋样已经清清楚楚写在了她的脸上。她喊了一声“哥”,我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接到了家里。

    那天我说出了沉埋心头几十年的那段情感:“当年才子又要结婚,我劝才子你已经和凤娣有了孩子不能再结婚。才子的妈妈却说,他和凤娣没登记就算未婚,我阻止同学们参加他的婚礼。我匆匆忙忙去农场找你,只听说你们全家去了南方,却不知道到底在哪里。我一直没有忘记你,我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我对你的爱没有表白,到了晚年才对你倾诉。我很晚才成家,我心里装不下别人,只有你。你给我的衬衫一直舍不得穿,结婚时我穿着这件衬衫入的洞房, 新婚之夜我枕着你给我的枕头想着你。”

    凤娣哭了,紧紧握着我的手。有这一握,吾愿已尝,当年的缠绵浪漫只是因为年轻,到了满头银发暮年仍然心心相映那才是真情。我感到眼前的她依然还是那样美丽。

    “哥,谢谢你对我的爱,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年我带着孩子回到了农场父母家,守着孩子过着清贫的日子,孩子很懂事,学习也很好, 考上了上海的大学,毕业后留在了上海。你走后不久我们回了老家,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我在上海郊区买了房子,一个人过着清净的日子。”

    “我时时想念着黑龙江,想着知青兄弟姐妹,想着炊事班,更想念你我的班长。我得了白血病,在世上还有三四个月的时光,这辈子我们无缘在一起了, 等来生吧。我这一生歪歪斜斜磕磕绊绊走了过来,过去的日子我会铭刻在心, 我看淡了人生的起伏,所以内心如湖水般平静,我不会带着怨恨离开这个世界。什么事我都能放下,放过自己放过别人, 便能如意。当年那扭曲的年代,爱情被绑架,扭曲就成了必然。情不定,心不定,家也就不能定。我当年是不该留在孩子爷爷奶奶的家,我抱着孩子离开了他们我不恨他们,那个扭曲的年代他们的心一定比我还痛。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我不想让孩子孤独没有亲人,我想把孩子交给他们,我要去看看德才的父母!”

    我把凤娣领到了才子父母家,才子的母亲已经不在了,父亲瘫痪在床,凤娣进屋喊了声“爸”,老人顿时泪流满面,他想见见孙子。凤娣说:“我会让他来看您的,他是你的大孙子呀!”老人喃喃地说道:“都是我的错呀,都是我的错呀!”

    才子的媳妇早已从我这知道了过去的一切,善解人意的她对才子说:“爸爸有我照顾,你放心的走吧,回上海看看儿子,好好陪陪凤娣。”才子陪着凤娣走了,凤娣默默无语看着昔日的知青战友,眼里噙满了惆怅的泪水,忽被一丝柔风吹落,掉在了她那瘦瘦的手上。

    啊,我想风儿能吹去酸楚的泪水, 却吹不去岁月刻下的记忆;雨儿能冲走心底的片片白云,却冲不走爱的痕迹。尽管你们爱情的花儿没有开放,被绑架的爱情没有趟过那岁月的河,尽管我对你爱的脚步没有通过收获的路,我没有更多的苛求, 请你带上我对你悠长的思念,我要把在北大荒爱你的种子种在心里。

    短短重相逢,好像在梦中。想到我思念四十年的人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我泪流满面。

    凤娣五个月后病故,才子脑溢血在上海去世。


    (作者原为黑龙江农场齐齐哈尔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