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同济大学南校区，有了一个很大的新操场后，原来的旧操场就基本上被闲置、荒废了。去旧操场的人少了，就有许多小草自由自在地生长起来，长得郁郁葱葱、蓬蓬勃勃，逐渐连成一大片，操场成了草场。草场散发着淡雅芬芳的清香，因而使那里更显宁静、悠闲。

我常去那里晒太阳散步，它们的生机盎然，带给了我许多快乐。

小草柔柔的、细细的、嫩嫩的，不艳丽，不起眼，不炫耀。春天，它奋勇努力地往上长；夏天，各种各样不知名的小草开出了各色的小花，有黄的、白的、紫的、粉的、蓝的；秋天，它不发黄不枯萎；冬天，它在寒风中，甚至在雨雪中，依然顽强地蔚然矗立，昂首向上，英姿飒爽，哪怕被踩踏、被污染，被拔扯，被冲涤，它们依然顽强地生存着，成长着，令人敬佩、爱怜。

草场上，偶尔也有人散步、聊天、锻炼，少则一两个，三五个，多则一个小足球队或者一个太极拳组。有青年学生，也有外来打工的民工，还有居住在附近的退休教师来锻炼。他们的欢笑声、嬉闹声打破了草场的宁静，却也给它带来了生机与活力。有了他们的光临，草场，不再有被冷落之后的寂寞沧桑和悲凉感；他们的到来，让小草们和其他的植物被注意、被重视、也被赏识。

人们看到了小草堆里的野生荠菜、马兰头和蒲公英。于是小草里隐藏着的这些野菜被人们挖掘，人们拿去做菜吃，享受着大地的恩惠，欣喜地获取草地芳香的野菜。

住在操场旁边的在大学校园里，当勤杂工的外地人逐渐多了起来。特别是学校聘的绿化工和花匠，他们勤快手巧，生活能力极强，除了能妙手回春，把枯黄濒危的树木花卉救活，让它们起死回生，还在操场旁围墙内的空地上安了家。他们先是搭了简陋房，然后变成结实像样、宽敞明亮有煤气卫生设备的平房，还在边上种上了青菜、菠菜、鸡毛菜、冬瓜、葱、蒜。这些蔬菜和小草一样郁郁葱葱，争相向上，给原本有些荒落的草场增添了人气，在草场散步的人也更多了。

我带的艺术班学生也来到这里写生。他们把操场和周围的楼房、树木、小草都搬到了白纸图板上。在孩子们的笔下，画面上的草场竟是那么美丽。小草也成了美丽画面上的亮丽点缀。

我带来了相机，镜头里的小草被放大，更绿，更翠，更漂亮。

独自一人的时候，我常常俯身蹲下，深深呼吸，嗅着小草芬芳的气味，用手轻轻抚摩着翠绿柔软的小草，觉得它们都是大自然的精灵，倔强的小生命。它们吸收着大自然给的阳光雨露，回报给人类的是清新的空气、养眼的绿色。

我感谢小草，感谢它给了我很多人生的启示。它不像人世间有那么多罪恶邪念——比如一个人一片真情真意真心，却会换来不理解不支持不体谅不关心，甚至是恶言恶语，压制攻击，泄愤报复；你付出满腔的、毕生的情感、心血和精力，却会遇到别人对你恩将仇报、狼心狗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什么手足情、骨肉亲情、夫妻情、血脉情竟然可以完全不顾，争财争利、凶相毕露、寸土必争，完全没有一点仁慈、善良的人气人味。

在竞争社会里，有很多人不如禽兽，恶性竞争；有很多人置别人的生命于不顾，有太多的罪恶，肮脏！哪里有小草这样的默默付出，寸草丹心？

善良的人一生，往往受到的伤害会很多很多，有太多的无奈、悲哀、委屈、苦闷。一辈子的努力，艰辛，拼搏，可能还是没有好结果，没有意义，还常常会遇到来自各方的打击、伤害，使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心、失落、困惑甚至绝望。

可看着那些小草，在阳光下，在风雨中，微微地晃动摇摆，迎风向上，你所有的伤心委屈、失落苦闷、悲哀绝望，都可以漫漫地消溶，化解——小草的生命力多么顽强！它竭尽全力给人们无私的回报。

人们总有一天会明白小草的价值、小草的恩惠。

古人云，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大地和阳光给了小草生命，其实小草也给了大自然最好的回报——谁言寸草心，未报三春晖？

如果人类不是拼命地向大自然掠夺索取，而是能如小草般努力地感恩回报，就不会有这么多邪念，这么多罪恶，这么多相互的残杀和戳辱。

小草，你是抚慰我心灵的小生命。让我像小草般顽强地生存。

（作者系江西插队上海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