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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陈逸飞画金训华

    2014年 11月 24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徐纯中 点击:
    作者简介:1947年生,浙江镇海人。原崇明前进农场知青,复旦大学、上海大学教授。现任上海视觉艺术学院教授、东华大学和美国加州大学博士生导师。上海炎黄书画院院长。 1969年冬,我与陈逸飞以“逸中”笔名,在《红旗》杂志首次发表“金训华”水粉画。三十七

    作者简介:1947年生,浙江镇海人。原崇明前进农场知青,复旦大学、上海大学教授。现任上海视觉艺术学院教授、东华大学和美国加州大学博士生导师。上海炎黄书画院院长。


    1969年冬,我与陈逸飞以“逸中”笔名,在《红旗》杂志首次发表“金训华”水粉画。三十七年来,我们没有向媒体谈过此画创作的过程。以后出现了各种报导的不同版本,与实际情况出入较大。包括许多中外美术史的研究和上海地方志。我人在国外多年,也未有机会纠正。

    1969年8月起,我被《解放日报》编辑洪广文从崇明县前进农场借调到报社,负责插图配画。在老洪的组织下,《解放日报》几乎成了上海美术创作的中心。在报社集中过许多有成就的艺术家,如夏葆元、严国基、陈逸飞、王永强、蒋昌一、秦大虎、丁荣魁、刘柏荣、石奇人、张安朴、许根荣、曹翰全、许金国、张定钊、王维新、张桂铭、吴健、赵渭凉、毛国伦等人,完成过八个样板戏的水粉画,油画“黄河”组画等大题材。因当时知青报道多,我作为近郊知青,去报社工作较早。

    1969年11月,记者龚心翰(后任中宣部副部长)从黑龙江逊克县兵团采访了金训华事迹回来,写了重点报道,报社极为重视。洪广文决定配合报导出整版的美术画刊。就发函另邀请陈逸飞,蒋昌一,张嵩祖,秦大虎,丁荣魁与我六人组成创作小组,在报社集中创作。同时,还请工人诗人王森,张鸿喜(现为著名流行歌词作家)配写《金训华道路金灿灿》的诗。

    龚心翰向大家介绍了背景资料,讲解金训华奋不顾身抢救国家财产的感人故事。他提供的形象资料,只有一张金训华的正面报名照,要我们根据这张照片自己去想象画出六幅画。老洪和大家几次了讨论选择画面情节和构思,安排了各人的分工。

    讨论确定由我画“画刊”领头的主题画:“抢救财产”;陈逸飞(当时是上海油雕室创作员)画“深夜写日记”;蒋昌一(上海美术设计公司设计员,后为上海油雕院院长,现在美国)画“半夜扣门”;张嵩祖(上海被单二厂设计员,后为华东师范大学教授,退休)画版画“劳动”;秦大虎(上海美术设计公司创作员,现为中国美术学院教授)画“巡山防火”;丁荣魁(上海美术设计公司创作员)画“学习毛选”。

    报社只需刊登黑白画,我们就用黑白两种广告色画黑白水粉画。大家的画都不大,只有25×40cm左右,用白卡纸画。

    我与陈逸飞在市少年宫同学,跟虞子骏指导员学画。我们带红领巾时就认识。当年他23岁,我22岁,都是浙江镇海人。能到党报报社创作发表作品,机会很难得,大家都很谨慎。在上海汉口路274号二楼一间不到15平方的房间里画,六个人手托画板同时画。脚碰着脚,用简单的水彩笔和小菜碟,调着黑白广告色,几人合用一个水罐。虽然拥挤,但有说有笑,非常融洽。

    老洪很重视领头主题画的效果,一直在我边上注视。第二天,我初画完了第一稿后,就集体讨论。张嵩祖认为,我画的金训华抱了木头,给人感觉像落水逃生,带了帽子也不好。于是,我再画了第二稿。集体讨论中,大家认为我画的二稿金训华在游泳时人太直,看起来显得洪水很浅。后来,上海人美著名的宣传画家哈琼文见到这两幅草稿,认为第二稿与后来发表的第三稿已非常接近。画院画家严国基写的《解放日报》评论员文章中说到:“三易其稿”就指的是此事。

    两天后,我画出了第三稿,画中的金训华脱了帽子,姿势右倾改成伸臂向右上,向同伴高喊:“跟我来!”集体讨论中,大家对每人的画都提了意见。老洪再三强调一切为了出效果,分工不分家,领头画是画刊的“报眼”,很重要,要大家都出力提高。当时没人在意名利,那时的登报也不登名字,更没有稿费。互相改画是常事。老洪希望加强领头主题画效果,请蒋昌一来帮助我提高。蒋昌一推给陈逸飞来协助,蒋也坐在旁边看。

    陈逸飞是六个人创作小组中画得最好的。前不久,我还在上海淮海路见他画整堵墙的主席像。现由他来协助提高主题画,我非常高兴。逸飞为人谦和,在拿笔修改前,一再问我“这样改,行不行”。他提出把金训华眉头锁得更紧,嘴张更大些,伸出的五指改为后三指合并。蒋昌一也在旁,提出把湿衣服加深,右边的浪花减弱些,木头减小,推远。这样,我们两人互相商量,轮替改着,画着,直到大家满意。在讨论陈逸飞画的“写日记”画时,大家认为油灯太亮,或会影响同伴睡觉,我就在他画的油灯上加了张穿孔的纸,盖一盖。秦大虎也帮丁荣魁改了画中人的大衣。合作很愉快,没有个人有任何功利心。

    四天后,大家画完的稿,由老洪拿去排版送审。骑自行车回家时,我与逸飞高兴地到山东路摊头上吃碗馄饨。

    完成一件事,我俩觉得很轻松,再去浙江路看了场电影。第二天画刊见报,我与夜班实习编辑许根荣,见到评报栏里写了对领头主题画的不少好评,又见到画中多了三条白色水纹线,猜想那是老洪晚上加上去的。

    傍晚,老洪急匆匆找我,说中央首长看了金训华主题画,很重视,市领导马上要和你们作者谈话。又问蒋昌一当时动笔了没有,“如他只讲了话没有画画,那么作者就应该只是你和陈逸飞”。因为报上未登作者名字。老洪向我要了逸飞圆明园路家的地址,马上送电报去叫他来。七时,朱永嘉在报社制版房来找我与陈逸飞谈话,说:“你们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这幅画受到领导的肯定,要在红旗杂志上发表。今天,已三次来过电话,电报,要3H的彩色反转片送中央的《红旗》发表。但没想到原画只是黑白的。你们不要离开,估计中央还要你们进一步画出彩色稿。”

    文革年代,《红旗》是中共中央的最权威杂志,从未登过画。在《解放日报》社也成大事。社领导赵元三,王明晖等与我们谈,了解创作过程。第二天,又召开全社大会要我俩讲话上台。我与逸飞都很茫然,不知如何应付突然降临的变化。传达了中央指示,由上海出版组负责任出彩色宣传画。出版组的领导洪荣华挂帅,哈琼文,翁逸之,王麟坤等人作编辑。马上,出版小组陪我与陈逸飞一起到上海中华印刷厂,和工厂领导等开会讨论,如何把40×25公分的黑白原稿,改成彩色宣传画。已是下午两点。

    我和逸飞坐着,静静地听着大家提出的各种方案。因为要放大原黑白画成为彩色画而不能走样,两人同时上板画色彩稿又不可能,很有难度。大家一时都很为难。著名宣传画家哈琼文很有经验,也极其聪明。他提出了当时的最佳方案。他说,先把原画拍照制成版,放大在瑞典进口的水彩画纸上,手工打印成多张有各种层次的淡棕色的画稿,再分别由我与逸飞按原画轮廓上水粉颜色。画完后将这两张彩色稿送给中央,请中央去选择,决定发表哪张画稿。哈琼文再说:“不要画太大,对开足够,印刷时可略为放大些”。

    傍晚时,才定下了方案。必须连夜赶画稿。大家都集中在中华印刷厂,谁都无法回去睡觉。很快就请专业师傅手工制版,打印了二十多张不同深浅的棕色画稿,挂在车间的墙上,由我们去选择定自己喜欢层次的棕色稿。再叫我俩到各自的房间去,画时互不相见,用水粉画上色。哈琼文认为这样分别画,可以互不干扰,更好地表现主题和自己的想法。

    哈琼文等人足足陪了我们一夜,一点也没有睡觉。他不时在我和逸飞的房间里来回地走动,指导我们出版印刷上的要求。我们真不知饿,不觉得困地画,一天一夜后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四点,我们分别完成了上色稿。又请美术编辑陆全根手写了美术字红色标题:“毛主席的红卫兵—金训华”,附在画后。即刻有车送画稿到市里,由飞机直送到北京。陈逸飞画的上色稿很像油画,色彩丰富。我的画比较忠于原画,只是把画幅拉长些,人物的头部放到了画面的中央。我对陈逸飞说:“你画得好,上头肯定是要选你的画了。”

    谁知第二天,北京送回来两幅彩色原稿,并传达说,决定发表我的这张上色稿,陈逸飞的彩色稿不用(陈那张未用的彩色原稿还在人民美术出版社),可能是与原来的黑白稿差距很大,增加不少色彩变化。选用我画的色彩稿印刷,我也不理解,总认为陈逸飞画应该被选中。不知他们用什么标准来选定画的。逸飞不满地轻轻地对我说:“上头这些人到底懂不懂画?!”哈琼文轻轻拍了拍陈逸飞的肩未语,表示安慰。上头还传达中央指示,说为了宣传好金训华,画画的作者发表不用真名字。在我们名字中各取一个字作笔名。讨论过“纯逸”、“纯飞”,后来是上海徐景贤向姚文元去电话汇报时,说:“我看用‘逸中’吧!”于是就定下用“逸中”笔名。

    《红旗》杂志12月刊封底上发表此画时,这是《红旗》建刊以来第一次发表的绘画作品。又发了评论员文章,说:“作者在三大革命斗争与火热的生活中,努力感受与锻炼,才画了出歌颂英雄的好作品。”号召全国艺术工作者学习。全国的所有报刊,杂志都转载了此画。金训华宣传画迅速贴满了全国,前后出版了四千多万张。全国各市街口还画了大幅金训华的宣传画。当时,在江西插队的我的师弟陈丹青(从小与我同从师于章明炎老师)对我说:他在农村翻了好几座大山,走了几十里路,见山凹凹里的一户农家门上贴了金训华的画,就像门神似的。他想到大师兄我,也感到只有坚持画下去,才有出路。

    金训华一画,被捧为“去安源”之后的样板画,被印成特种邮票和各种书的封面,也被做成各种瓷瓶、屏风、刺绣、木刻、玉雕等工艺品。还排了画中造型的朗诵剧。国外不少报刊转载了这画,法国共产党和阿尔巴尼亚的美术团体还寄来奖状。逸飞与我都被“一夜成名”的浪潮包围了。前后参加了多次宣讲团,俩人共同做过几十次报告。反复讲述我们受感动和合作的故事。我们都觉得难以理解这突然其来的巨大变化,只觉得战战兢兢。陈逸飞的爸爸是厚道人,拉着我手郑重地对我们说:“够了,人爬得越高,跌得越重。”

    逸飞不久入了党,担任了油雕室负责人和文艺界领导。被评为标兵,常接待外宾。过了好多年后,逸飞在香港对张正、梁家辉、刘德华等人说:“金训华一画对我的一生影响是巨大的”。过不久,我被调到国务院文化组。但在讨论我四届人大代表时,很多人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很有意见。我说过:“江青看过全国很多画,怎么像‘唐伯虎点秋香’似的,居然点中了金训华这幅画。”我当时率直幼稚,大概也是从小听了太多苏州评弹,不知深浅。

    我调北京一年中,跟了国画大师关山月、方增先、杨之光、周思聪、卢沉等人学画国画,也参加“批黑画展”工作。我把要处理掉的大画家被批判作品,一张一张地送还到吴作人、李可染、李苦禅等家中,还拜他们为师。后来给江青,王曼恬知道了,说我与“老朽混在一起”,就送我回上海。江青曾认为我名字不好,要为我改名。我说我爸起我这名字意思是:“纯粹的中国人”。江青听了不语,过后说:“就这样吧,不改了。”

    由此,逸飞与我更多地接近,常常在油雕室(现上海“新锦江”地址上)他的小阁楼里听古典音乐,天南地北地畅谈到深夜。他有深厚的艺术修养,精通古典曲目。他说只有哼得出旋律的人,才算懂音乐。他给我解释什么是“赋格”,什么是“卡农”。

    我们并没有认为金训华一画在艺术上有什么太大的成就,只是时代把画和我们推到了前沿。我们前后画过六张金训华画,(三张黑白水粉,两张彩色水粉画,一张油画)也没拿过一分钱的稿费。我们从小下大了功夫学画画,觉得今日能受社会肯定,就是自己最大的满足了。

    不久,中国历史博物馆又叫我们画一张大幅油画做博物馆收藏品。陈逸飞认为这是纠正以前画的不够好的机会来了,要“扳”回艺术上的“印象分”。他鼓励我说,一定要画出真正的水平。我们从图书馆、美协,借了不少俄国画家艾瓦尔索夫斯基的海浪画来做参考。并以我作姿势参考拍照。陈逸飞信心很足,这次要完成“为内行人都称赞”的作品。

    在油雕室画的过程中,好多专家都有过很好的指导。画家俞云阶、王大进、张隆基、魏景山、邱瑞敏、夏葆元、秦大虎,都提过不少好的意见。画好后,送北京历史博物馆永久收藏至今。但此画以后从来没有展出过和发表过。具体什么原因我们也不清楚。可能是“先入为主”给人的印象与以前画的不同,虽后画的技巧上再好,中央都认为不如原画。

    这阶段,逸飞有巨大的创作热情,希望画出大作品。要画“重大题材”。他在画油画“红旗”时,他骑车到我家,借了许多打仗的电影连环画做参考,拉我去看打仗电影。他也是有几百本电影连环画的人。他喜欢看电影,他说在画《占领总统府》战斗场面时,心中、口中都是“哒哒哒”机枪的声音。逸飞是真正的艺术家,把形象思维的表达,根植于情感与灵感之中。我从大庆写生回来,带来很多钻井工人照片与速写。逸飞到我家看了,很有触动,商议我们再用“逸中”的名字画张油画。以大庆工人打新井的题材,题目叫做:《我们的队伍向太阳》。构了图,上了画布,放了大样,画到一大半,我就调到了北京。以后就一直没有机会再合作完成。

    1970年后,我与逸飞在报社又相处了两年多,我们在画样板戏水粉画时,他也参加了《红色娘子军》创作,还与我一起去了北京芭蕾午团。后来,逸飞与王永强、夏葆元等画钢琴协奏曲的油画《黄河》时,我们还在《解放日报》309号三楼朝夕相处。我当“样板戏”画组组长,陈逸飞担任“黄河”组组长。中午,大家拉一长片卷筒报纸当作被子来睡午觉,晚上加班吃完夜宵后,一起去再逛马路。天天说说笑笑,值得怀念。逸飞说他“鸡毛掸子”的头发只有我才理得好。过几周,他就拿来剪子要我理发,扯一大片报纸当围单。我又成了夏葆元、王永强的理发师。逸飞后脑异常硕大,后发际很深连到脖子下,与常人不同。他去黄河写生回来,兴奋地给我们讲述见闻,讲陕西何家湾发现金器窖藏的事,一谈就几个小时。带回来的人像素描,让我与张安朴、石奇人、曹翰全等友翻拍做范本。他总把自己画画的心得讲给我们听:“画人像,要用眉眼的距离一段一段看”;“画半身像时,在画好面部后先画领子,再画外轮廓,才不易走样”;“画远天,远山,一定在钴蓝里要加一点黑色”等。

    好几次,逸飞拉我去他家宛平路的家,翻出他从小的习作和许多从去井岗山写生的方型纸板风景油画。说:“我从井岗山回来,才懂得什么是油画。”我从延安写生回来,画了不少素描。他就专程来我家来看画,说很好。他就把我几百张素描推荐给美协的吕蒙,帮助组织在上海美术馆展出我的素描画专场观摩。他还陪我一同去见孟光、颜文樑、周碧初、赖少奇等大画家。我在上海农展工作时,逸飞他常会长途骑着自行车到虹桥来,与我和汤沐黎一起画讲解员的肖像。虽事隔三十七年,逸飞和我相处的一幕幕,宛如在眼前,永远难忘。

    后来,我从中央美术学院研究生毕业,到上海嘉定上海科技大学教书,逸飞从美国来信要江南水乡和老树根的照片(他要画怀念故乡的画),我寄去了。1989年,我去日本东京艺术大学博士留学回来,在复旦大学任教时,又推荐陈逸飞到复旦大学担任客座教授,陪他同见杨福家校长和院长姜义华等。我还为逸飞组织过在复旦的讲座。他要去日本,我写介绍信给我导师平山郁夫。我到美国加州大学任教十年,回沪时还见过他几次。那年,惊闻逸飞噩耗,我不能回国,只得请我妹妹参加追悼会致哀。


    逸飞于我亦师亦友。他的杰出才华与非凡能力,给我们留下巨大艺术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