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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季歌

    2014年 11月 23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柯达 点击:
    与分手多年的黑龙江“荒友”们聚会归来,久久难以入眠。窗外月光如水,树影扶疏,摇曳不停,变幻出或逼真或变形的人与兽、山与水的形象;而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听来也或像温柔的悄悄耳语,或竟像澎湃的拍岸狂涛。 我听得自己或轻或重的心声,感受到出离的心痛

    与分手多年的黑龙江“荒友”们聚会归来,久久难以入眠。窗外月光如水,树影扶疏,摇曳不停,变幻出或逼真或变形的人与兽、山与水的形象;而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听来也或像温柔的悄悄耳语,或竟像澎湃的拍岸狂涛。

    我听得自己或轻或重的心声,感受到出离的心痛和舒畅,许多往事,哪怕一些从不惹人注意的小事细节,竟也格外清晰地从心底浮现在眼前……

    春之歌

    北大荒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我不知道远古和将来是否也是这样。当江南已是暮春三月、草长莺飞时,北大荒仍是坚冰白雪。但,雪变软了,湿润了。夜深人静,还可以隐约听得冰下时有时无汩汩流水声。风也仍是冷的,但不再生痛刺骨了,而透着一种清凉新鲜的味儿。熬过沉重漫长的冬天,呼吸着这种清凉新鲜的风,浑身都在舒展,人也变轻了。

    不知不觉地,天气变得温暖和煦了。冰雪消融、春水横溢,大草甸突然满眼新绿,各色各样的鲜花星星丛丛、遍野都是。马驹、牛犊、小狗撒欢追逐,不时惊起草丛里的小乌惊叫着箭一般地钻进太阳里。到处是新生命,到处洋溢着活力。那时节,一有空暇,我们这些来自拥挤不堪的大上海的小知青,就奔向辽阔的大草甸,吼啊,唱啊,狂跑,猛跳。时不时地来个虎跳,浑身劲儿直喷、总也压抑不住。

    我记起了那个晴朗的春天。我们爬上去秋留下的高高的草垛,不停地唱,唱,唱……,唱毛主席诗词,唱语录歌,唱长征组歌,唱样板戏。突然间,不知是谁哼起了“深深的海洋”,声音很轻,很慢,但在混乱不堪的吼唱声中,却听得格外清晰,我们猛然全都停止了,循声望去。那是我们中最年小的一个女同学,瘦小、胆怯、默默无言。她父亲是右派,外祖父在美国,因此她勇敢地与家庭决裂,背着父母跳上火车就跟大伙儿来了。但是“右派的女儿”的阴影始终压在她的心头,平时总是躲在角落里,连走路也是无声无息的,大伙儿叫她“影子”。她出神地哼着,歌声在静静的草垛上空回旋徘徊,那么动听,那么迷人。蓦然,她惊醒了,顿时满眼惊恐,在大伙儿脸上扫来扫去,竭力想寻找出什么。大伙儿谁也没有出声,天地间一时静得出奇。她忍不住涌出了泪水,这瞬间,一个年长些男同学突然大声地接着唱下去。我们顿时都松了一口气,这时才发觉原来我们心里也都想唱歌,都想唱那些熟悉而被遗忘的歌,唱那些激越的,忧郁的;古老的,现代的歌。我们尽情地唱啊,唱啊,一支接一支,唱出了欢乐,唱出了眼泪,唱出了几乎窒息在心底的爱和情。在我人生的道路上,直至今天,还没有一回像那次唱得那么痛快,那么动情。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一种渴望,一种追求;但渴望什么追求什么,却又说不清,理还乱。

    几十多年过去了,我们成熟了,也明白了。那是对禁锢的世界和扭曲的人性一种潜在的无意识的反抗,是对自由和爱的渴望和追求。说到爱,后来影子结婚了,她的丈夫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男同学。在北大荒最寒冷的冬天那个简陋的婚礼上,他俩承认是那次歌声把他们的命运系在一起的。现在他们有个女儿,整天唱不住嘴。

    北大荒的春天尽管来得迟,但春天毕竟是来了,春天总会来的,阻挡不住的。

    夏之夜

    黑龙江的夏天正是麦收时节,尝够了江南酷暑溽热的滋味,北大荒那凉爽宜人的夏天,尤其是夏夜,至今仍叫我留恋不已。

    那时节分配我去麦场守夜,同去的是个“老右”,我曾多次听“老军垦”私下叹息他,说他有才气;可我看不出。他还不到四十,但已满头花白,马脸,黧黑而消瘦,也许只有眯缝的小眼睛里间或闪过的一丝深邃的目光,似乎能透出点消息。不过我实际上是派去监视他的,便不屑搭理他。然而说来可笑,以前守夜的都是他一个人,从来没有出过一回事,现在再派我去,实在是多余的。

    四周是黑沉沉的夜色,万籁渐寂。

    夜气逐渐弥漫开来,远处田野里夜耕的拖拉机灯光点点,明灭不停,给浓重的夏夜平添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在长时间沉默的对后,人类固有的交往和理解的欲望,毕竟比戒备和敌意更强烈,我们终于聊起天来了。在整个麦收季节的夜晚,他指点着繁星,侃侃叙述着二十八宿、参商的来历,叙述着古代中国和古希腊以及神秘失踪的玛雅人古老的传说和科学发现,叙述着老庄、孔孟、柏拉图、释迦摩尼、屈原、哥白尼、托尔斯泰、曹雪芹、鲁迅直到居里夫人、爱因斯坦的思想和人格……于是在我的眼前又出现了另一个群星璀璨的星空,使我隐隐约约地感悟到一些说不清的东西。有一天夜里,话题不知怎么渐渐地扯到了他的经历,浓重的夜气中断断续续地飘浮着他苍凉的声音,亲切而又遥远……

    他原是北京大学一位著名哲学家的高足,本来学的是历史,毕业后却以高分考取了哲学史研究生。在57年那个惊心动魄的夏天,他继导师之后也被打成了右派——“因为当时我没有划清界限,领导要我揭发他右派言论,我还为他辩护。这可是真正的引火烧身啊——哈、哈,呵、咳、咳、咳……”他笑得止不住猛咳起来。从此这位哲学家便在中国学术界销声匿迹了,“我也被下放到……”天际划过一颗耀眼的流星,迅速消逝在大地尽头。头顶上浓墨般的苍穹显得更加深沉无边,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儿笼罩着大地,网眼中粒粒恒星既近且远,这些燃烧而又冰凉的星星啊。“呵——”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悠长,那是来自胸膛深处的悲叹,是来自炼狱底层的长哭,是痛苦而又不屈的灵魂的控诉。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北大荒的夏夜真冷啊,夜正长……

    九年后,我上了大学,从仍留在那里的同伴来信中得知,在被告知平反的那个夏天夜里(又是一个夏夜),他因为意外的兴奋而多喝了酒,竟一醉不起了。他没有亲人,当初曾有过一位热恋的姑娘,是那位导师的女儿;但到了北大荒之后,他终于弄明白了领导所谓的“暂时下放”竟是一种难以言传的永久流放时,在一场痛心彻肺的恸哭后,便停止了与她通讯——他不想牵累她。

    想来现在他的坟头也许长满了青草了吧?

    秋之林

    在想象中,北大荒秋天的山林该是枯藤老树衰草漫山的凄凉景象。但那天我和影子跟着“老铁头”进山“拣洋捞”翻过山脊,骤然看到竟是一幅色彩斑斓的秋色图时,实在是惊讶极了。

    秋阳照耀下的山林宛如黛绿的大海里起伏的波浪,那种绿给人一种深沉博大的成熟感。在黛绿的波浪中,核桃树叶恰似燃烧的火焰;白桦泛出银白的清光;金黄的柞树群错综相杂,更给人一种浓烈的丰腴感。红的、黄的、粉的、紫的、蓝的各式野花,把眼前秋天的山林点缀得格外浓郁醉人。放眼望去,山顶悬崖处几株铸铁般的古松横斜盘旋,让人顿时生出一种历尽沧桑的感慨;远处莽莽苍苍的群山渐浙地消融在深邃的天际。天地间是那样辉煌和静穆,在那瞬间,我们的灵魂和肉体都体验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强烈的震撼和情感:一切都是那样热烈欢欣,又是那样安祥宁静;是那样清澈纯洁,又是那样雄浑深沉。山林和人体、思想和宇宙、时空和生命全都互相交融了,升华了。

    “多美啊,”影子忍不住赞叹道,声音很轻,又很清晰,似乎怕惊动了这山、这树,这花、这草。“你说什么?”老铁头边搜索边好奇地回头问。“你瞧,多美啊!”顺着影子手指的方向,老铁头漫不经心地边走边看,渐渐地,他放慢了脚,停住了,伫立在一块突出的巨岩上仔细地端详。他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喃喃自语:“真怪呀,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一阵秋风掠过,掀起了他黑色的衣襟,望去犹如铁铸的雕塑。

    老铁头其实并不姓铁,因为他生性倔犟,又长得黑,人们便背地里叫他老铁头。开始他听了挺恼火,瞪眼盯得你直后退,后来叫的人多了,他也就默认了。说起老铁头,还真有不少传闻。最叫我们这帮小知青听了钦佩不已跃跃欲试的,就是他百发百中的枪法。在解放开封的战斗中,敌人机枪压得冲锋的战士抬不起头,他一把夺过一个战士的步枪,一枪就把敌人疯狂的机枪打得一声不吭了。以后我们慢慢知道,他原先是一位将军的老警卫员,59年那位将军在庐山讲了几句实话,也被罢了官。当时组织上决定老铁头另行分配工作,将军曾托人说情,让老铁头留在城里;可他却说自己是高梁花子,要回山东老家种田,把来人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结果,他既没有留城,也没有回山东老家,而是给“发配”到北大荒来了。从此他脾气变得更坏,动辄就喝酒,醉了便骂人;老伴劝他,挨骂不说,有时还挨巴掌,谁也劝不得,也惹不得。不过说来也怪,他对我们这些小知青却挺和气的,尤其是影子——说她年幼体弱,无故背黑锅,待她特别好,要不这天也不会答应带她进山。

    老铁头听了影子的感叹,对着山林竟看得出神了,直待影子叫他好几声,这才回过神来,揉揉有点潮湿的眼睛,不好意思地朝我们“嘿、嘿”地勉强笑了几声,脸上却涌起了光彩。这天剩下的时间,老铁头变得叫我们捉摸不透了,往常不管碰到什么,只要他枪—端,那准跑不了。可是这天好几次狍子、野鸡、山免都近在眼前,眼瞅着他端起枪瞄准了,却又轻轻地放下,楞看着它们从从容容地跑了,急得我们直跺脚,可他却只是朝我们笑笑,然后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了。这天傍晚,我们跟着老铁头第一次空手回到连队,直待我们懊恼了好几天才慢慢忘却了。

    有一天,老铁头的老伴忽然又惊又喜地问我和影子,那天进山发生了什么啦,怎么老铁头回来后变了?我们莫名其妙地回答:“不知道啊,……”正想问个究竟,大娘“吃吃”一笑,脸一红,转身喜滋滋地走了。我们这才觉得——是呀,打那天来,老铁头笑脸多了,也没有听到大娘暗自抽泣声了。可惜这里的奥秘,当时我们却不懂。只是后来自己也品尝了生活的滋味,偶然在大海边,高山上,绘画里,重新看到美,激起生活的力量和希望时,才理解了老铁头,也就更深地记起了那秋天的山林……

    冬之晨

    在黑龙江的九年里,我看过无数个皑皑雪原上壮丽的日出,但只有那个冬天的早晨,才永久地留在心灵深处,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日益自悔自责,永无休止。

    一夜脱粒下来,大伙儿都累得筋疲

    力尽了,在黑龙江寒夜真正滴水成冰的田野里,要想暖和些,只有玩命干活才行。东方渐白,该是回窝的时候了,同伴们已经爬上了装在爬犁上高高的秸秆垛,那是准备拉回连队当柴火烧的。我和李力桦慢慢地走在最后,当我攀上秸秆垛,回头伸手拽上力桦时,同伴们嘻嘻哈哈挤眉弄眼地故意出溜下来,爬上另一个爬犁。我知道近来同伴们私下里传着我和力桦“要好”的事儿。力桦是和我同车到黑龙江来的,高挑的个儿,白净的脸,性格随和而有主见,做事热心而又认真,大伙儿都很喜欢她,也尊重她。说实在的,开始我和她只是同学相处,随着岁月的增长,我们之间慢慢地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同伴们也觉察了。可是就在那段日子里,传来别的连队的知青出了“那种事”的消息,团里、连队里天天晚上开会批判。我怎么也忘不了那晚指导员声色俱厉的训话,特别是他说到我们连队也有这种苗子时,那横扫过来的可怕目光。所以我和她谁也不点破这层意思,有时当着大伙儿的面,还故意显得很冷淡,表明绝对“没有那回事儿”。不料今天却……,我正尴尬地站在那里,力桦却急了,红着脸拖住落在最后的影子不放。影子“扑嗤”一笑,总算顺从地一起坐下了。

    拖拉机拽着高高的秸秆垛在田野里颠簸着爬行,嗡嗡作响的引擎声在清晨雪地里显得格外单调,影子蜷着身子缩在油渍渍的破棉大衣里昏昏欲睡。但我却没有一点睡意,呼吸着早晨清凉的空气,倾听着无边的宁静,眺望着东方清明如洗的霞光,分明感受到一种兴奋,一种不安;还有——现在回想起来——对冥冥之中命运的一种不祥预感。力桦也没有睡,裹在棉大衣里斜躺着,我们开始有一言没一言地轻声闲聊起来。突然间,巨大鲜红的朝阳喷薄而出,天空一片辉煌。红日、远山、雪原、莽林……我感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震撼,忍不住叫道:“快看,快看,”力桦不解地随着我手指的方向转身坐起来,棉大衣顺着肩膀滑了下来,她里面穿着一件紧绷绷的绿色毛衣,从我这边望去,她丰满高耸乳胸轮廓,在清晨明亮的天幕下,映衬得格外清晰、醒目,宛如一尊优美的雕塑。我愣愣地凝视着她的胸部,头脑产生了一阵从未有过的眩晕,心头顿时燃起一股火的激流。力桦转过脸来,我慌忙从她胸前移开目光,她惊讶地望着我,随即腾起了满脸红云。这刹那间,我们互相凝视着,她的目光那么热切、明亮。我和她都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捡大衣,可当我的手刚触到她手背时,不知怎的,我眼前竟然闪出指导员那严厉的目光,这瞬间,我下意识地抽回了手,转脸望着耀眼的太阳。当我再转过脸来时,力桦脸色苍白,眼睛里盛满了委屈、艾怨、和被伤害的泪水。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等我回过神再想说话时,她凝视了我一会儿,平静地转过脸,抬头望着耀眼的太阳,恰似一尊冰冷的石雕。我心头掠过一股寒流,垂下了头。影子迷迷糊糊地支起身子,茫然地问道:“看什么?……”“太阳。”力桦竭力平静地说。

    回到村口,力桦一把拖着影子滑下秸秆垛,头也不回地快步就走。影子回头望着我,满脸疑惑,她迟疑了一下,转身追了上去。我失神地站在那里,心里一阵痛苦,我知道她的性格,这意味一切都结束了。“结束就结束!”我负气地想,转身朝村外走去……这以后,我们总是互相绕道儿,见了面也不多说话。后来我随武装连队上了珍宝岛战区,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两年后的十月,我上大学了。临走的那天,同伴们都来送行了,但却不见力桦。大家互相说些勉励、祝贺的话,聊聊过去一些可笑的事,又扯到谁和谁要好了,谁与谁又闹别扭了,但谁也没有提到力桦,故意在我面前避开她。最后我忍不住问道:“力桦怎么样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吭声,影子吞吞吐吐地说:“她……她会来的吧,……”终于,她来了,同伴们互相望望,心照不宣地一个接一个告辞走了。屋里只剩下我俩,谁也没有开口。呆了半晌,她终于低着头费力地说:“你真,真的要走了?……”声音干涩而——痛苦。“……嗯,……”我尴尬地轻声应道。屋里静得可怕。“到外面去走走吧?”我低声说。

    我俩走出门外,太阳已经西斜了,我们顺着小道默默地漫走,不料竟神差鬼使地又来到那天分手的地方,停住了。我心里一阵翻腾,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力桦失神地站在那里,紧咬住发白的嘴唇……收割完庄稼的黑土地上空荡荡静悄悄的,只有薄暮生起的寒风不时地袭上心头,让人发颤,我们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凝视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地伸出手说:“祝你一路平安。”声音平静而真挚;我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紧紧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本想说点什么,谁知到了嘴边竟变成沉重的道别:“你要多保重。”她陡地一颤,惨然喃喃重复道:“保……重……”。然后,放手,转身,走了。我又一次呆呆地站住那里,垂下了头。等我再抬头望她时,她正慢慢地走进西边辉煌的落日里,渐渐地消融了。

    不久以后传来了她突然经人介绍远嫁山西的消息,男的是一个陌生的矿工。后来又断断续续听说她生了个女儿,这使得那个男的非常恼火,经常无故打骂她和女儿。而她就这样忍着,拖着女儿,也不离婚,这是后话了。在回上海上大学的火车里,我久久地凝视着窗外的村庄、原野、远山、莽林,在这里流下了我的血和汗,留下了我的欢乐和痛苦,还有我生命中最宝贵的青春和爱情,我爱这块黑土地,我又恨这块黑土地……。不知不觉地,天空飘起了雪花,北大荒漫长而寒冷的冬天又来临了……


    (作者系黑龙江兵团36团上海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