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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找苦吃”的青春岁月

    2023年 01月 15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郑荣昌 点击:
    1969年3月,我响应毛主席关于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到江西峡江县马埠公社一个叫孔元的小山村插队。到那里之后,我想,我们城里来的中学生,接受贫下中农的什么“再教育”呢,无非是吃苦教育。于是,我发狠参加劳动,甚至自找苦吃。想起这段自找苦吃的青


    1969年3月,我响应毛主席关于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到江西峡江县马埠公社一个叫孔元的小山村插队。到那里之后,我想,我们城里来的中学生,接受贫下中农的什么“再教育”呢,无非是吃苦教育。于是,我发狠参加劳动,甚至自找苦吃。想起这段自找苦吃的青春岁月,我总是感慨万千。

    一、农人炼狱

    每年“双抢”一一抢收抢种,因极为艰辛而被喻为“农人炼狱”。来到孔元村的第二年夏天,我不仅参加了“双抢”,还跟另一个上海男知青以及四个村里的女孩组成一个青年突击队,发起一次“冲刺一日万斤”活动。所谓“一日万斤”就是在24小时之内打谷(水稻脱粒)10000斤,人均接近1700斤。如果成功,不仅在孔元,在大队,都将是一个全新的记录。

    我们使用了一台省里刚开始推广、普通村民一时还难以接受的脚踏式打谷机;为此,农机部门也很高兴,认为此举相当于为他们做了一次新式农具的推广工作。

    我们六个人做了分工。两个男知青负责打谷,四个女孩负责将稻束传递给我们。这些稻束,是其他村民事先割好,散放在田里的。

    两个男知青除了动手,还要踩打谷机,还要将笨重的打谷机往前拖,很累。每隔一段时间,女孩都会主动提出替换我们一下,不过,她们自身的工作也不轻松,因为她们要不停地冲向稻束,弯腰抓取,再冲向我们,还要帮我们推打谷机。

    竞赛活动从第一天中午开始,到第二天中午结束。晚上不睡,中午也不休息,饭请人送到田间吃。那是炎炎盛夏,我们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积满盐花。我们挑来一担井水,不停地喝,不停地往搭在头上的毛巾上泼水。

    第二天早上,因转战到村口,我们破例回家吃了一顿早饭。所谓早饭,只是两碗粥,一点咸菜。吃完早饭,再次走向水深火热之地,我突然有一种迈不动腿的、很痛苦的感觉,就像要瘫痪了的一个垂危病人。

    二、自找苦吃

    发起“一日万斤”活动,已经属于“自找苦吃”了。而事实上,我还做了更多“自找苦吃”的事情,譬如收工后为知青班砍柴,农闲时为知青班建柴棚,收工后为“师傅”挑水。

    砍柴这件事,通常都是知青班长一声令下,大家利用早工时间一起去做的,通常都是分散行动,各显神通,只要把一捆柴砍好,捆好,扛回来就算完成了任务。我所说的“自找苦吃”,是指我还利用收工后的时间,单独进山砍柴。

    收工后的时间就是傍晚,这时进山是要有一点胆量的,还会格外的急促,因为天黑了,就找不到柴火了。通常都是黑透了,林间小路都看不见了,我才扛着一捆柴火,披荆斩棘冲出大山。出山之后,才发现自己不仅衣服湿透了,胳膊、小腿等裸露部位也被荆棘拉得伤痕累累。

    我还利用冬闲时间独自搭建了一间柴棚。先备料,砍下粗细不一的树干,从死去的杉树上剥取树皮,砍下茅竹并将其破成竹片、篾片。再搭建:用粗树干靠墙搭起房屋框架,用篾条将框架关键部位绑紧,将杉树皮当瓦铺在顶部,用细树干和竹片编织墙和门……

    知青班规定,每个知青都得拜一个农民为师。给“师傅”家挑水,也是知青班里自己的规定。每天收工后,不管多累,多晚,都要给师傅家的水缸挑满水。我们拜的“师傅”,只是名义上的,其实他们没有教我们什么。挑水是个不轻的活儿,因为水井在山脚下,很远,一担水很重,有一百斤左右,有时要挑上两次才能装满水缸。因此,不到半年,大家就终止了这项实在是有点勉为其难的活动。

    可我总觉得这样有始无终不太好,因此,我又咬紧牙关坚持了半年多。而我的师傅、师母,相比而言是对“徒弟”最吝啬的,连一块冻米糖、一碗谷酒都没有请我吃过。反而是吴同学的师傅老张,尤其是他的妻子老郑,对我挺好。我从知青住处到伙房,他们家是必经之路。每次见到我,他们总是热情地招呼我,闲时还会叫我进门坐坐。进门后,他们嘘寒问暖,宛如亲人。若有农家小食,也会拿出来请我品尝。而他们家,却是公认的贫困户。我那个师傅倒是公认的殷实户,反而小气抠门。

    离开孔元后,我常常想起老张夫妇。遗憾的是,三十八年之后我重回孔元,他们家连人带房都不见了。村民说,好多年前,他们就搬回永丰老家了。

    三、“大兵团”作战

    所谓“大兵团作战”,又叫“大会战”,就是几个公社或者几个县甚至几个行政专区联合将辖区农民调动到一处,从事河堤、水库、公路、铁路等大型工程建设。没有工资,生产队给记工分,带上铺盖,一去就是两三个月。为了锻炼自己,我总是积极报名参加。

    最难忘的是插队第一年参加的赣江大堤峡江段建设工程。每天天不亮,带队人就使劲儿吹哨子,打着手电筒点名,把我们驱赶到厨房,吃上几个馒头,一碗稀饭,再把我们驱赶到工地上。直到吃完了这样的早饭,在黑暗中找到自己的工具,一个跟一个地走到工地,天才蒙蒙亮。

    “参战”民工太多,民房不够住,附近的村民只好把一些猪栏、牛栏腾出来让我们住,那个脏,那个臭,不用说了。但是,由于劳累,我们不觉其脏其臭,只要在里面的地铺上多躺一会儿,就像呆在皇宫里似的。

    午饭菜、晚饭菜都是南瓜、冬瓜之类,吃得我们都倒了胃口。中午不休息,午饭送到工地上吃。一起送来的还有两桶米汤,由于卫生条件差,到处都是便溺和苍蝇,米汤上总是飘着一层死苍蝇。劳累过度反而没有食欲了,我们宁愿把死苍蝇往两边拨一拨,抢一两勺米汤喝,也不想吃饭。

    我因此而腹泻,还很厉害,一天七八次。一天晚上,突然又感到内急,而且刚从很多人合用的大通铺上坐起来,就憋不住了。四周一片漆黑,我摸到可移动扶梯口,一只手攥紧两个短裤脚,防止拉出来流到地上,另一只手扶着梯子下楼。在星空灿烂、寂无一人的江边,将身体和衣裤洗干净。

    这次参战,仅两个月,体重不足120斤的我又度了11斤,人都度脱形了。

    在井冈山朱砂冲哨口公路改造工程中,我还差点把命送了。

    工程指挥部不知怎么知道我喜欢文学,就让我写一个“快板”,说文艺汇演中要用。那天,我在工地吃完午饭,沿着路基走到无人处,想用午休时间写“快板”。

    走着走着,突然一声炮响,一个个巨大的土块从天而降,差点儿砸中我。我没命地向前跑,又传来几声炮响,又有几个巨大的土块从天而降,在我前面、后面、左面、右面砸出一个个深坑。我意识到这是沿着路基预设的连环爆破,赶紧往旁边跑,往便溺最多的树林里跑……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些后怕。

    四、隐秘的精神资源

    外人想不到的是,在农村,激励我吃苦的精神资源还有前苏联文学作品中的保尔柯察金(《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主人公)、和英国小说牛虻(《牛虻》主人公)。

    关于保尔柯察金,我最难忘的情节是他在暴风雪中修路,意外见到初恋对象、此时已是贵妇人的冬妮娅时的会话。冬妮娅对保尔柯察金的“穷愁潦倒”大感惊讶,话里话外都是怜悯。保尔柯察金的回答却充满了一个革命战士的骄傲,和对一个小布尔乔亚的讥讽。

    关于牛虻,最难忘的情节是他流亡南美13年之后发生巨大的变化:脸上布满刀疤,瘸腿,走路时一个肩膀低一个肩膀高,以及他在遇害前写给琼玛、承认自己就是当年与她相爱过的亚瑟的绝命书。

    这些关于青春、成长、信仰的故事,一直都是深藏于我的隐秘而又强大的精神资源。

    那时的我也牢牢地记住了孟子的话“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以及马克思的话“劳动是一种能够把人的意志锻炼成钢铁的教育”。

    不过,那时的我并无具体的理想,只是将吃苦当作了理想的替身,或者说,当作了献身理想之前的一种准备。

    (作者原为插队江西峡江县马埠公社上海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