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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夏收

    2022年 02月 03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杨 洁 点击:
    到了五月下旬快端午节的时候,陕南地里的麦子黄了。一种鸟儿叫声似乎是“算黄算割”,把人叫的开心起来!人们去赶集准备收割的农具,还狠心花了可能是最后的一点小钱,给孩子买了点吃食,隆重迎接夏收!已经吃了一个月“菜饭”的村人,把田里的青胡豆(还没

    到了五月下旬快端午节的时候,陕南地里的麦子黄了。一种鸟儿叫声似乎是“算黄算割”,把人叫的开心起来!人们去赶集准备收割的农具,还狠心花了可能是最后的一点小钱,给孩子买了点吃食,隆重迎接夏收!已经吃了一个月“菜饭”的村人,把田里的青胡豆(还没有成熟的蚕豆),山坡上、田埂边能吃的野菜,什么山苕、野蒜,灰灰菜都吃光了。从小麦抽穗,灌浆,变黄,人们天天念叨着,“麦子粒粒还没硬”, 盼星星盼月亮的数天天等麦熟。我第一次切身体会,懂得了什么叫“青黄不接”。 

    知青点里的粮食暂时还是国家给的定量,每人一个月35斤粮,平时勉强凑合,现在也见底了。这几天和农民一样也吃起青胡豆饭。不过比已经没有了米面,全靠吃菜饭的村民来,我们算是在天堂里了。 终于开镰了!全村人集中到金色的麦地里,开始了极度兴奋, 极度疲劳的收获季。 

    因为怕天气不稳,必须赶在下雨前,在短短的十天内, 把全村山脚下、河坝地里近百亩小麦割倒,拉到场坝里,再连枷,手摇脱粒机一起上,把麦穗变成麦粒,保证颗粒归仓。 那是一场龙口夺食的大战!也是让吃了一个多月瓜菜代饥饿中的人,一次为自救而舍命的苦拼! 

    那年地里的麦子出苗齐, 穗子大,是难得的好年景。全村人都很高兴! 

    虽然有几家孩子已经饿得哭,大人哄着孩子,充满期待的说:再等三天,就给你吃“麦拉子”馍了!那是用还没有完全干透的麦子在自家小手磨上转出来的麦浆贴出的饼子。在开镰两天后,因为肚里没有粮食,人实在扛不住了,队里给各家临时分了几斤没干的麦粒。我也第一次吃了“麦拉子”馍, 因为带着麸皮,有点扎喉咙, 不过有股新粮的清香,吃得我好满足! 

    我们插队第一次经历这最紧张又最疲累的麦收。每天从天不亮到日落西山,弯着腰, 不停的挥动镰刀割麦子,捆麦子,担麦子。到了下工,人已经累得浑身酸痛,快要瘫倒了。我们知青点全员出动,没有像平时留人专门做饭了。放了工, 胡乱对付一点吃的,都早早躺下了。放工时队长交代:晚上一点去河坝收麦,都睡灵性点! 天哪,还有夜工!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起来! 

    尽管我想着要和乡亲们一起去河坝收麦,队长的吆喝声, 也曾经把我从沉睡中惊醒,想到全村人集合可能没那么快, 我一合眼就又睡着了!等我二次醒来,发现隔壁男生屋里没了动静,就赶快起来往河边跑。可是到了河边,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汉江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大地是那么空旷,江面是那样宽阔!第一次静夜中, 天地间只有我一人,悠然间似乎进入幻境,我心头竟涌起了浓浓的诗意。可是现实是全村劳力都出动了,我却缺位了! 诗意被沮丧驱赶。我站在江边发着呆,河坝的麦田在哪呢? 同学们为什么不叫我呢?从哪里趟过河不会被淹死啊?我无助的想哭。夜色中,像落了单的大雁,我沿着蜿蜒的田埂瑟瑟的走回了知青屋。 

    又是一天的收割。那日太阳好毒。一个同学不听农民劝, 脱了光膀子收割,一会儿胳膊就被麦芒划出了很多细细的红线。该往场里送麦子了,知青豹子一尖担(陕南特有的两头尖扁担)挑起四捆麦子,和村里能人海洲开始了对抗赛。来回几趟,人已经快走不动了, 忽然“咔哧”一声,豹子的尖担断了!麦捆脱落,人摔在田里。大家喝着彩赞叹:人受得了,尖担受不了了!喧闹声中, 两个顶尖的年轻人,更博得了村里姑娘媳妇们的青眼。后来不断有女孩子上门给豹子送了人家树上结的大李子,红杏, 还有葡萄!我们大家都沾了光。 坐在地边歇气时,我望着割倒的麦子,看着喝水抽烟袋的人们,想起了《观刈麦》中的情景。时过千年,眼下人们在夏收中的劳作与白居易笔下的农人,有什么改变?依旧的贫困艰辛!几无改变的耕作方式, 周总理说的实现四个现代化, 什么时候可以到来呢?我不能想象就在这里,这样走完我的人生。 

    当天下午放工,队长又发话了:今儿晚上月亮好,下一点还去河坝地割麦! 几个年轻人说,队长,太累了,不如明天早点起来去,这老睡不够也没力气啊!队长不由分说:不去的加倍扣工分! 

    有了前一晚的教训,晚饭后我叮嘱同学:半夜走的时候喊我一声!躺在床上我还是不敢放心睡。迷糊中听到队长一声:架势了!(准备了的意思) 快点起喽!我一咕噜爬起来,拿上镰刀出屋就往河边快步走去! 

    队长说得没错,今晚的月亮真好,照得四面明晃晃的。天穹似乎不是黑的而是深蓝色的,田埂两边的秧苗田映着月光。我半醒半睡的走到了河边, 怎么又没有人呢?哦,原来是我来早了!听到第一声吆喝就跑出来了,大队人马还没来呢! 于是乎我用镰刀把做枕头,打算在河边小睡一会等大家。等我听到喊我的声音醒来时,看到的是河对岸,月光下影影绰绰的人群——他们已经过河了!是同学走时发现我已经先走了,过了河又没见到我,大家急了,找我一阵呼喊!一个激灵,我拿起镰刀就挽裤管准备过河。因为太急,挽裤管时候, 镰刀刃对着小腿,锋利的刀口立刻把小腿梁割了一个口子, 瞬间鲜血涌出!没有措施救急, 伤口没法处理,河那边的人还在等我!情急中,我顾不得许多,把裤子撸到大腿,按照对岸人的指点,急忙从浅水处趟过了汉江。沾了水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上岸后我说腿伤了, 一位大嫂见状大呼小叫的说: 真是傻女子,成这样了还敢趟水!她急忙跑到一边地里,找来一把刺荆草,使劲揉碎了, 给我捂到伤口上。我艰难的按住伤口走到麦地里,大嫂又重新给我用麦草固定了止血的荆棘草。大家已经收割了好大一片麦子了,我才吃力的开始割起来。大约一个小时后,队长发话:歇气喽!大家停了镰,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惊喘未定。此时我才发现我旁边坐着一个大肚婆,她是翠华嫂,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只见她歪着身子靠在一个麦捆上。闭着眼睛, 一脸难受的模样。“哎呦!我不好受得很哪!我想吐!……”几个妇女过来给她掐人中,喂她水,还搓了几穗麦仁给她吃, 她总算缓过来了。不知道是加倍扣工分的担心,还是她是地主家儿媳的压力,总之,那一晚她不该来却来了!在一群奋力抢收,虎口夺食的人群里, 她太艰难的加入并努力的挺着。割完了那一片麦地,月亮已经西沉。收工过河时我走不太稳, 被人拉着过河,才没被水冲倒。 那一年的麦子收完了,打完了。几个知青都累的躺了两天,我是腿上伤口感染了,而且扁桃腺发炎,发烧了几天。不过我是一直坚持出工到麦收的最后, 还学会了打连枷。夏收后队里算账,今年每亩地麦子收了快460斤,这是大丰收的一年!从那19岁的麦收到进入古稀之年的今天,已经过去了五十二年。半个世纪过去,得知现在汉中小麦的亩产已经过千斤了!而且夏收时大部分都有各种农机, 不用人再那么累死累活了。感慨科技的进步,农民的日子好过多了。 

    每每回想起插队那年的夏收,那麦拉子馍的香甜,那在汉江两岸抛洒汗水泪水的岁月, 总是情难自抑,感慨万千。 

    (作者系初六六级下乡在宝鸡固川山中插队,后转至陕南的南郑县梁山乡插队的西安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