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登录 | 忘记密码
  • 首页
  • 本会概况
  • 新闻综合
  • 工作动态
  • 学术动态
  • 文化活动
  • 热点专题
  • 会员专区
  • 知青文库
  • 知青史料
  • 知青场馆
  • 知青人物
  • 知青后代
  • 知青生活
  • 视频
  • 图片
  • 征文报刊
    • 最新内容

      最新图片

    最新视频

    森林之火

    2021年 11月 30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张国康 点击:
    (一) 1987年,黑发碧眼的费翔以一曲《冬天里的一把火》和丰富的形体动作,征服了大陆的歌迷。不久之后,有一场经久不熄的森林之火在北方的大兴安岭燃起,同样也通过媒体的报道而家喻户晓。有人便戏言,是费翔的"一把火"招來了大兴安岭的大火。其实,大兴安岭

    (一)

    1987年,黑发碧眼的费翔以一曲《冬天里的一把火》和丰富的形体动作,征服了大陆的歌迷。不久之后,有一场经久不熄的森林之火在北方的大兴安岭燃起,同样也通过媒体的报道而家喻户晓。有人便戏言,是费翔的"一把火"招來了大兴安岭的大火。其实,大兴安岭的火灾几乎每年都有发生,只不过在那个年代,采取的是"自我消化疗法",新闻不透明,媒体无法介入,灾情也自生自灭。

    作为在大兴安岭生活了十年之久的知青,我曾经几度有幸参与打火。森林火灾的起火原因,大凡都是有人在山上采集山珍,生火煮食或是抽烟所致。到防火季節,尽管标语、广播一再强调严禁明火,但尚没有达到温饱阶段的百姓一旦上山,违章现象時有发生。一旦发生火情,林场方面即会动员各行各业上山朴火。首当其冲当然是工人,如火情经久不息,机关学校也不能幸免,甚至还会动员学生加入。因此在防火季节中,大家谈火色变。

    尽管已经是四十年前的旧事,我的脑海里却常常会出現1974年初秋之夜的一幅图画:群山峻岭中的一片焦土,一堆将要熄灭的篝火,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衣衫褴褛的死尸样的躯体。那其中的一個,就是我,这是我第一次参与打火的镜头。

    那天我是被冻醒的,抬腕看了一下表,时针指着九点二十分。我努力搜寻记忆,想起这已是我们在这片焦土上度过的第五个夜晚,在山上漫山遍野地奔波了几天,终于筋疲力尽地倒在了这片焦土上。

    七天前,一场大火惊动了整个林区,也惊动了北京的林业部领导。几乎动员了林场所有的劳动力上山朴火,无奈还是杯水车薪,终于连在林场中学当教师的我們也不能幸免。其实,除非是火势初起,靠人海战术是无法终止这样无限蔓延的山火的,火势过处热浪习卷,摧枯拉朽势不可档,迎面而上犹如飞蛾扑火。最后的结果往往是等待天公作美,一场雨雪浇灭火势。明知劳民伤财,为了向上面交差,林区领导只能表明"姿态"。那時候,在朴火的人群中总会流传一些小道消息,诸如林业局的某领导在北京林业部开会时被中央领导大骂并勒令"立壁角",这种大丟领导份儿的事不管真假,说起來大家的心里头就有点恶狠狠的快乐。

    "死尸"们开始蠕动起來,也许是烟雾的影响,今夜的月光也是惨白中带着灰褐。有人忽然惊呼,今天是中秋节啊!果然,月亮虽然灰白,却是又大又圆。中秋,是家人团圆的日子,已经有好几个年头没与家人一起过中秋了,而今天,恐怕连"转朱閣,低绮户"的想象机会也沒有了。

    捡起一根树枝,我在地上无意识地画着什么,不一会儿,地上已画滿了大小不一的圆圈,那代表着什么?或许是能换起儿时温馨记忆的月饼,或许是我们向往的团圆。此刻,不敢有共用天伦的奢望,即便是宿舍里那充滿异味的温暖,也有着强烈的诱惑。

    午夜时分,又一次被冻醒,篝火熄灭了。天公作美,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这意味着火势将灭,一时间,欢呼声响彻了天地间。

    (二)

    1975年4月下旬,大火再次燃起,第一批打火者数日未归,林场电线杆上的大喇叭常常在非播音时间响起,不管是深夜还是淩晨,一次次地调兵遣将,组织第二批打火人员。广播说,阿里河一带的火势已经危及本林场的某工队,要求第二批人员做好准备。当天下午,就有人到学校要求增援。学校即刻派出七人--五名老师和两名工人,我也是其中之一。当晚出发,直到5月3日,才得以丟盔卸甲满面风尘地回"家"。

    第一夜,卡车将我们送到已经废弃的某工队,幸运的是那里还有几间没有了门窗的破屋,在里面过夜,至少免受苦寒侵袭。第二天便开始漫山遍野地急行军,我们根本不知道目标在哪里。我们要去干什么。走过的焦土上,一根根焦黑的树木挺立着,好像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阵亡的战士,举枪对敌怒目而视屹然不倒,有一种悲壮的美。脚下的焦土散发着呛人的烟雾,仿佛一场生死交锋刚刚在这里演绎。

    狂奔一天后,夜幕开始降临,我们在公路上点起篝火。四月末的大兴安岭之夜,仍然寒气逼人,虽然穿着厚重的羊皮大衣,前胸烤得火热,后背却如临冰窖,寒意刺骨。這样冰火两重天的夜晚是绝对不能睡觉的,就这样,不合眼地在公路上度过了一个寒夜。

    第三天,终于在一个叫做七公里的地方驻扎,大家动手在路边搭起了一个个窝棚。此后的日日夜夜,没有任何资讯,不知道火情发展,更不知道何时能返。只能翘首盼望着雨雪的到来,因為大家清楚地知道,只有天能助我,等雨雪将大火浇灭,撤退的命令也就来了。

    白天,大家在窝棚外"放风",漫无目的地走动,有人唱着苏俄歌曲《茫茫大草原》以排遣无聊;有人用最肮脏和恶毒的词语骂着娘发泄怨气。晚上,七八个人挤进狭小的窝棚,像牲口那样紧挨着睡觉。半梦半醒之间被冻醒,窝棚外的篝火熄灭了。那是因为天上飘起了雪花,可是雪花太小了,点滴的希望又归破灭。寒冷再次袭来,潮湿疲倦像野兽一样吞噬着我们的神经和躯体。

    那是1975年五一国际劳动节,我們在野外的窝棚中,眼巴巴地盼望汽车给我们带来给养,更盼望会给我们带来外面的资讯。直到5月3日午夜时分,在淫雨和湿雪的煎熬中,忽听得外面一阵欢呼:撤退了!于是大家发一声喊,冲出窝棚,向停在路边的卡车奔去。有人踩进了水塘,有人摔得四仰八叉,顾不得一身的泥巴,哭爹骂娘丟盔卸甲如癲似狂。这种情景,当年如果有人能拍下照片,一定非常经典,或许还能获普利策摄影奖呢。

    凌晨时分回到林场,有人大喊着"我胡汉三又回來了",有人背着硕大的面口袋跳下车,屁颠颠地往家赶--那面口袋中装的是打火的给养馒头。平时我们的口粮标准是70%粗粮和30%细粮,给打火队的给养却是完全的细粮--成袋的白面馒头。这对那些拉家带口的老乡来说,受一点苦带回一家子几天的口粮,值!

    (三)

    第二次参加打火时的一段神异经历,一直让我感到难以解释。

    那是一个午后,我们在火场狂奔四小时后,在一片沒有燃烧过的林间空地上休息。阳光很好,我躺在地上,享受阳光温暖的爱抚,困乏之下慢慢地进入了梦乡。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了眼睛。我的一条腿是架在另一条腿上睡着的,我想放下那条腿,可奇怪的是,我发现自己的意识支配不了行动了,好像肢体对大脑的指令根本无动于衷。我知道,这种情形常常在梦境中发生,可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醒着,我清醒地看見蓝天上的白云、树梢上的枝叶,还听到周围同伴们的说话声。我醒着,可是我无法行动。我有点害怕了,因为曾经听人说过灵魂出窍的感觉。濒死之人的灵魂离开肉身,能夠看见自己的其他,却无法左右它。我好像体会到了这种感觉,清楚地看见和感觉着自己和周围的世界,却无法唤醒自己,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我甚至想,是不是就这样永远醒不了,就算离开了这个世界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唤醒"了自己,身体和周围的世界完全恢复了本来的样子。这个经历,我从来没有向別人说起。不知道那次我若是长眠不醒,会不会被追认为烈士。

    看似不大的山火,山风过处,顷刻间可以吞噬所有的生命,只留下一片焦土和焦黑的树杆。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会显得非常的渺小。至今,在大兴安岭的树丛中,还留下了不少知青的坟茔,也留下了许多可歌可泣的烈士故事。几位女知青为扑灭山火牺牲火海的事迹,曾经被广为宣传,成为知青们的学习楷模,至今想起来仍是万分惋惜。但是防不胜防的森林火灾,对森林资源造成的损失也让我们心痛不已。

    (作者系原黑龙江江大兴安岭地区林场上海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