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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终身难忘的经历

    2021年 06月 14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陆发奎 点击:
    虽已过去四十七个年头了, 但当年徒步穿越沾河流域偶遇的鄂伦春父子,成为我一生的感念。 1974年1月, 隆冬时节。我下乡插队的逊克县干岔子公社红星大队托人捎信,让我马上返回队里接任生产队长一职。当时我正在小兴安岭腹地广盖鹿窖点蹲守狩猎。接信后我简


    虽已过去四十七个年头了, 但当年徒步穿越沾河流域偶遇的鄂伦春父子,成为我一生的感念。

    1974年1月, 隆冬时节。我下乡插队的逊克县干岔子公社红星大队托人捎信,让我马上返回队里接任生产队长一职。当时我正在小兴安岭腹地广盖鹿窖点蹲守狩猎。接信后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便动身下山, 当日沿着都鲁河来到位于河口的朝鲜族鹿窖点,在那住了一宿便于次日清晨出发。我带了一点干粮,并带上我心爱的猎犬高玛(朝鲜语黑熊的意思), 手持给知青点准备的一条柞木扁担,离开了河口。

    顺着蜿蜒曲折的沾河一路向北,两岸银装素裹千里冰封的景色尽收眼底;踩着洁白晶莹的沾河冰面一路前行,尽享两岸茂密的原始森林和陡立峻峭的石砬子风光。边走边看, 累了歇歇,饿了就啃点干粮, 渴了就趴在有外溢流水的河面上喝口水,感觉精神特别地亢奋。太阳渐渐偏西,寒风也悄悄地伴随着树枝与荒草的舞动发出呼鸣声,我突然发觉离当天计划到达的营地伊气敏鄂伦春族鹿窖队,还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不由得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当我转过沾河的大弯进入一段较宽阔平直的河面时,天色暗了下来。和我一起同行的猎犬高玛,时不时地竖起警惕的双耳,炯炯有神的双眼一直注视着河西岸稠密的柳树趟子里的异常动静,嘴里不断发出低沉威武的吼声,我知道一定是有野物盯上我了。我和高玛加快了步伐急速前行。这一刻, 大约赶了半小时的路程,终于发现河边上有一处取水的冰眼, 猛抬头还看见了岸上鄂伦春族猎人住的房子,真是喜出望外, 立即快步朝那走去。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我就在房前徘徊、打量、思忖,这房屋的大门上挂着铁锁,以前曾听说过山里的规矩,房子一般不上锁的呀?既然到了人家地界, 只能尊重主人的意愿,那就耐心地等一等吧!走了一天的路, 人和狗都很疲乏,内衣早已湿透,给冷风一吹,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冻得浑身发抖,这才觉得又冷又饿又累。我实在无法自持,情不自禁地去拉那门上的铁锁,想碰碰运气,看能否把门打开。真没想到,那铁锁是虚挂着的,根本没有锁上,纯粹是个摆设,却差点把我给唬住了。

    我赶紧进屋,只见炕上卷着两床被褥,厨房的案板上还有吃剩的半碗野猪肉和尚未洗过的碗筷,水缸里已没了水。我当即拿起水桶和斧子到七八十米开外的沾河里去挑水,我的高玛也尾随我一起来到河边。我这边凿冰取水,那边高玛朝树林的方向不断地吼叫。高亢的吼声回荡在夜色笼罩的寂静山林中,传得很远很远。我挑了一担水回到屋里,赶紧点火热菜馏馒头,狼吞虎咽的我如风卷残云一般,把主人剩下的半碗野猪肉和馒头吃了个精光, 然后烧点热水擦洗了一下疲惫的身子,钻进炕上的被窝里倒头便睡。不知过了多久,酣睡中的我被一阵狂吠声惊醒,我以为是先前跟踪我的不明野物袭来了,高玛这高分贝的吠声分明是在告知我有情况。果然, 我从猎犬的狂吠声中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随即房门被打开了,我忙抬头来跟进屋的两个人打招呼:回来啦,我是路过此处的外乡人,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了!只听一位年长的鄂族大叔对我说:不要紧, 你继续睡吧,一定没吃好,待我把饭做好再叫你一起吃,睡吧,睡吧。因为赶了一天的路, 人实在支撑不住,累得跟散了架似的,不一会儿我又呼呼地进入了梦乡。熟睡之际,我猛然被人推醒,还是那位年长的鄂伦春大叔,叫我起来一起喝点酒解解乏。我也不见外,翻身下了炕,披着老棉袄就和两位鄂族猎户喝上了酒,一点没有陌生感,像是久别的老朋友一样,唠着闲嗑。原来他们是一对父子,从事鹿窖点的看护和寻鹿作业。言谈中我告诉他们:我是从都鲁河口朝鲜族趟子(山里人管遛山叫遛趟子, 鹿窖点之间都这样称呼)过来的。大叔问我:你是朝鲜族吗?我告诉他:我不是朝鲜族,我是来逊克干岔子插队的上海知青。话音刚落,鄂族父子一脸的愕然,惊奇不已, 虽说新鄂也有上海知青,但毕竟没有这么面对面地交谈过。当听说我在这山里已蹲守两年了,吃了不少的苦,他们非常的同情。不知不觉中酒酣耳热, 话匣子也打开了,你来我往推杯助兴,十分兴奋。借着煤油灯的暗淡光亮,我看清了这对鄂族父子的容貌,那古铜色布满皱纹的脸膛,刻画着他们经历的岁月沧桑。当鄂族大叔和我的双手握在一起的时候, 我感觉有一股暖流流向我的身体,内心十分激动,多好的鄂族父子啊!对贸然闯进家门还自说自话吃睡的不速之客不仅毫不介意,还秉承来者都是客 的理念热情招待,这是多么淳朴的民风啊!

    当晚的奇遇对我而言, 具有几分梦幻和诗意。我绝对想不到自己会以如此莽撞的方式认识鄂伦春人,竟然还受到他们如此热情的款待。在我与鄂族父子频频举杯的那一刻, 大叔向我透露了令我惊悚不已的发现,他认真地对我说:天黑前,我们从山里回来,发现了一连串紊乱的野狼脚印,一直从沾河冰面及岸边延伸到我们后营,看起来,这两条野狼已经跟着你好一阵了。外面的那条黑狗是你带来的吧,幸亏有它护着你,不然你可要遇到大麻烦啦!大叔喝着酒继续说:最近,附近林场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上山下兔套, 当晚没有回到家。第二天家人和林场派出的人一起满山寻找不见踪影,在加派搜寻人手后最终在一处山坳里瞧见了被撕碎的棉袄、棉裤及斑斑的白骨, 上面沾满了新鲜的血迹。听他一番描述,我的后背渗出了串串汗珠,手心脚底阵阵地发凉,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原来高玛的狂吠是事出有因的。我庆幸自己遇到了好人,让我躲过了一次劫难。

    大叔关切地问我:你明天还要赶路,下山的路你打算怎么走?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深夜的对话, 的确让我惊悚不安。这不祥的信息严重影响着我的情绪,我像泄气的皮球,瘫软地坐在炕沿上。我不假思索地应付道: 我还是顺着河道到军马场老四连,再翻山过军马场的三连转道去新鄂,然后去干岔子。 大叔听后,斩钉截铁的说:绝对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他想了想又说:这路太不好走, 明天早晨让我儿子一路送你到新鄂吧,新鄂去往干岔子的路就好走多了。 

    当晚大叔让我独睡一个被窝,而他自己和儿子挤在一床被子里,度过了难忘的一夜, 这令我感动不已。

    翌日一早,我告别鄂族大叔,便随着大叔的儿子一路往山下去。不知怎地,这二十来岁的鄂族小伙不善言辞,整日无话。从昨晚我和大叔的唠嗑闲谈中,就感觉到了小伙子的沉默寡言。我很纳闷,他在长辈面前不便多话,也属自然, 但现在和我一起同行,他应该没必要保持沉默呀,说说话,也好打发时间嘛!我们俩沿着沾河冰面向前走了十里,绕过伊气敏之后,离开河道上岸转入山中,在接近一条由西向东的小溪时,鄂族小伙让我牵着他的马,他提着小口径步枪向不远处的小松林摸过去,没多久我就听到了几声清脆的枪响。而后,只见小伙子提着几只飞龙朝我走来,我赶紧牵马迎了上去,帮他把猎物拴在了马背上。打完飞龙后,我俩继续赶路,终于在天黑之前,路经军马场的三连和一连。不远处隐隐约约的灯火显示,新鄂屯就在眼前。这时,我赶紧和陪伴我一路的鄂族小伙子握手道别, 并催促他赶快骑马回家。

    当晚,我借宿于新鄂屯上海知青汤永根的宿舍里。次日又步行了百十里地,这才回到了我生活的干岔子公社红星大队走马上任。

    这一趟漫长的下山赴任行程,少说也有二百多里,而它是我漫漫人生路上的一个里程碑,其间经历的风险与得到的贵人相助,都不能不令我铭记与感恩!

    1975 年初, 我有幸加入了逊克县公安队伍,成了一名光荣的公安民警,经省公安干校的数月专业培训后被分配在干岔子乡派出所工作;时隔两年,我又因工作需要,被调到新鄂乡派出所担任所长一职。基于以上的特殊原因,我在新鄂工作期间曾多方打听我的恩人——那对可敬可爱的鄂族父子,还曾托人帮助寻找过他们, 但始终未能如愿。他们仿佛是救我于水火的神仙,行善之后便从人间蒸发了。

    寻找恩人不得,难以报答一二,是我一生中的憾事。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我在随后的工作中,为加强边境地区的社会稳定、增进各兄弟民族的友谊、推动鄂伦春人向先进的生活方式迈进,做出了应有的贡献。我只能将鄂伦春人的坦诚、热情、豪爽与纯朴,融入我的血液与工作之中,以这种方式报答我的鄂伦春族恩人。

    谨以此文,表达我久存心中的感激。愿天下所有的好人, 一生平安!

    (作者原黑龙江省逊克县干岔子公社插队上海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