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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票风波

    2021年 06月 14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周荣琪 点击:
    时间像漏筛一样,筛掉了许多记忆,但这一件事在小华的脑海里却顽强地存留了下来。四十几年了,它像虫子一样常常在不经意间从暗处爬出来噬咬着她的心,不敢向任何人提及。 1974年,初中毕业的她和千千万万的中学生一样,下乡当了知青。封闭的环境、繁重的劳动

    时间像漏筛一样,筛掉了许多记忆,但这一件事在小华的脑海里却顽强地存留了下来。四十几年了,它像虫子一样常常在不经意间从暗处爬出来噬咬着她的心,不敢向任何人提及。

    1974年,初中毕业的她和千千万万的中学生一样,下乡当了知青。封闭的环境、繁重的劳动,让她很快学会了农村的独立生活。

    几年过去后,同学们大都通过各种路子上调回了城,小华却一直调不出去,只有日复一日地过着千篇一律的日子,平静而孤单。

    但是,一件突发的事情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活必需品极为匮乏,全国实行票证制度,做衣服的布票是每人每年一丈五尺。农民的布票一律在年前发放,由各队统一到公社领取。本来社员们的布票是由生产队会计去公社领回来按人头发放到各家的,因为公社秘书到生产队来办事,就顺便把大家的布票带了下来。谁知会计走亲戚不在家,而小华住的地方离会计家最近,公社秘书就把布票交给小华暂时保管。全生产队三百多号人共五百来丈布票,厚厚的一大叠,小华接过布票,顺手就把它搁在她的小木箱上面。

    那个年代家家都穷,除了几件简单的生活用具、生产工具和几件破旧衣裳,根本就没有可以称为财产的东西。所以出门大家都没有随手关门的习惯,更不要说锁门。那可是真正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而知青更穷,也学农民不锁门不锁箱子,再说她的箱子里也没有值钱的东西。

    那时候,知青们常常互相串队,一个姓许的男知青老爱往小华这里跑,如果不理他,他会站在院子外面大声喊她的名字,喊得全村的人都听得见。那时小华才十七岁,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明白,也不好公然赶他走。每次他来,小华就只好借故溜掉。即使这样,他仍然赖在她屋里不走。有一次他说:“你不用躲我,上天入地我也能找到你,躲不掉的。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小华哪里敢相信他!

    这一天那姓许的又来了,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小华又故伎重演,说找队长借点东西,溜掉了。他看穿了她的想法,嬉笑着追出来说:“你去吧,我给你看家!”

    在队长家磨蹭了半天,小华叫队长的幺儿去她家侦查,看他走了没有。一会儿,队长幺儿神神秘秘地一溜小跑回来,挤眉弄眼地说:“走了走了,我看到他走的,刚走。”

    小华这才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回到家里,她发现地上干干净净的,水缸里也装满了水,柴也劈了一大堆……突然,她看到她的箱子也干干净净的,上面什么也没有,放在上面的布票也不翼而飞!她顿时觉得如五雷轰顶,一股凉气从头冷到了脚——那是全生产队三百多号人明年一年穿的衣服啊……

    她赶紧四处寻找,从箱子到桌上到床上床下再到厨房……仍然不见布票的踪影!这怎么得了,全队三百来号人,五百多丈布票,弄丢了可就闯了大祸了!

    她想,肯定是那姓许的知青把布票偷了,除了他,没有别人到她屋里来过!她顾不得多想,跑出屋外扯开嗓门大喊:“抓小偷啊,抓小偷啊,小偷把生产队的布票偷跑啦——”

    这一喊,全队的社员几乎都出动了,许知青刚走到山坳,无路可逃,被大家围追堵截,围得死死的。大家不由分说扑上去对他一顿饱捶,打得他直发懵,分不清东南西北。他急了,一面躲闪村民的拳脚,一面惊问:“你们为啥打我?”

    小华哭着说:“你把我放在箱子上面我们生产队的布票偷了,你还给我,不然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一听,连声说:“我没偷!我没偷!我偷布票干什么?五百多丈,我又没钱买……”

    他话音未落,几个社员对他又是一阵猛揍:“狗日的,连有多少丈都清楚,还说不是你偷的!”

    一些女社员也恨得牙痒:“你偷什么不好,要偷我们的布票!没有了布票,明年我们穿什么!”

    他已经被打趴下了,不停地求饶:“我真的没偷!我真的没偷!不信你们搜!”一边说,一边向小华投来乞求的眼神。

    愤怒的人们再次围了上去,眼看他又要挨一顿饱打。

    小华又气又急,责问他:“你说你没偷,那你把布票藏到哪里去了嘛?”

    他说:“我把布票放在你的箱子里的。”

    小华一听,气急了,说:“你胡说,布票本来就是放在箱子上面的!现在不见了!”

    大家都不冷静,也没有人细想“箱子里”和“箱子上面”的区别。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先把他押回去,要他把我们的布票找出来。找出来便罢,找不出来,捆起来送官!”

    于是大伙儿又把他推推搡搡的一路押回来,一进屋,只见他口角流血,几乎站立不稳,反应有些迟钝起来。在大家一遍又一遍的逼问下,好一阵他才回过神来,指着箱子说:“布票在箱子里。”

    箱子小华先前已经打开检查过了。她走过去哐当一下打开箱子,大声说:“你们看,哪里有?”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伙社员扑上去又踢又打:“狗日的还不老实!”

    他终于挺不住了,一把抓住小华说:“布票我真的没偷!这么多布票你随便放在箱子上面,又没锁,我怕被偷了,你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才把布票藏在你的箱子底的,又拿衣服压住了的。”

    小华翻开箱底,一大叠布票果然端端地躺在那儿!

    大家都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冤枉了他的一片好心,不给解释的机会,还把他打得这样惨……

    社员们东一个西一个悄悄地溜了。小华一时语塞,不知该怎样表达她的歉意。

    她走近他:“这么冷的天,你穿得太少了,冷不冷嘛?”

    他轻轻推开她,后退一步。

    “哪——你在我的床上躺一会儿吧,我看你伤到哪里了?”

    他皱着眉头咬着牙忍住痛,仍然不说话,拒绝她靠近。

    看到他满身的淤青,她心里很自责,说:“你饿了吧,我煮饭给你吃。”

    他拒绝了她的挽留,坚持要走,说天太晚了,怕别人说她的闲话。听他这么说,她心里又感动又内疚,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她问他:“那——你下次还来吗?”

    他靠着门框,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眼泪慢慢溢出,轻轻地说:“不来了,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你怨恨我?”

    他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憋住眼中的泪珠,一步一拐地走了。

    她无语,本能的想去追他,跑了两步,又停下来,眼睁睁地看着他跌跌撞撞地离去。她隐隐感觉到,有一件瓷器般精美的东西被自己不经意间打碎了。一万个对不起也弥补不回来。

    从此,他走出了她的视线,走出了她的心中,他的身影就在她心底最隐秘的角落扎下了根。

    四十多年了过去了,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现在,我们买衣服再也不用布票了。小华却常常在心里对他说,你在哪里?你过得好吗?你还记得我吗?

    (作者原为四川插队的重庆知青,1972年下乡巴中县鼎山区果敢公社七大队一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