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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 鹿

    2020年 07月 28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毛亚宁 点击:
    光阴荏苒,转眼40 年过去了,如今常常沉浸在回忆的漫漫思绪中,怀念那片魂牵梦绕、度过青春年华的黑土地。在记忆的思绪中慢慢搜索,有这样一个难忘的故事浮现在我的眼前…… 1974 年秋天的一个中午, 团结广播站播报了一个紧急通知,西山养鹿场一头大公马鹿

    光阴荏苒,转眼40 年过去了,如今常常沉浸在回忆的漫漫思绪中,怀念那片魂牵梦绕、度过青春年华的黑土地。在记忆的思绪中慢慢搜索,有这样一个难忘的故事浮现在我的眼前……

    1974 年秋天的一个中午, 团结广播站播报了一个紧急通知,西山养鹿场一头大公马鹿“越狱”逃跑,要男劳力赶紧去马号集合,准备去把大公马鹿追回来。团结西山有一养鹿场,1969 年我们来的时候就有了,那里树木苍翠,空气清新, 清晨百鸟争鸣,潺潺泉水四季长流 ,是一风景优美之胜地。养鹿场有十来头马鹿,十几头梅花鹿,四周用碗口粗、五米高的柞木障子围成院子。院子有大门,各圈有小门,进出皆锁门,可谓戒备森严。这次大公马鹿“越狱”逃跑,主要是柞木障子年久沤了,七岁的大公马鹿正当年,用力撞倒障子跑了出来。那马鹿如果往西山树林里一钻,那就算回家了,茫茫大森林,根本没个找。可是,它偏偏喜欢探索新世界,寻求新生活,而是向东方广袤的田野、草甸、湖沼地区流窜。听鹿场饲养员说马鹿越过公路,向东泡子方向奔去。

    那大公马鹿有骡子那么大,头上长着一副像珊瑚一样漂亮的鹿角,每年锯下来加工后就是名贵的滋补中药鹿茸,每年我们也买一些带回上海孝敬老人和馈赠亲朋好友。那时候上海知青同学李鸿继、秦慧华在大队供销社,拿天平论克称给我们的,可见鹿茸之贵重。当时一副鹿茸价值一千四百元左右,一头大公马鹿价值八千元以上,相当于23 吨一级大豆, 是大队一笔可观的财产。

    再说大家听了播报后,男劳力全部集中,只要能跑的马全部备鞍出发,我们步行的备大绳拦马鹿。全队大约有步骑60来人在牟乃忠队长的率领下, 向沙金泡子方向跟踪追击。那马队有近 40 骑,有枣红马、大白马、大青马、花斑马,都膘肥体壮,骑手全是团结队马老板; 我们坐在马车上,浩浩荡荡一路疾行。沿途只见大田已收割, 一望无际,秋高气爽,和风习习。忽然向北远眺见一黑点在移动, 有视力好的说那就是马鹿,大家顿时来了精神,牟队长指挥我们把大绳拉起来组成防线, 指挥马队出击把马鹿圈回来。来团结队这些年,也骑过马, 也小跑过几次,但没见过马奔驰。嘿!今天就像看电影一样, 那马见到前面有跑得比它快的, 只要一匹马跑起来,瞬间所有的马如离弦之箭,争先恐后, 飞驰向前;那群马奔腾的场景, 颇为壮观。那马老板刚才还骑在马上摇摇晃晃,插科打诨, 牛哄哄的;平时在马老板鞭下驯服老实的马匹这时勒也勒不住,四蹄飞扬,奔驰向前。那些马老板的帽子飞了,围巾飞了,手套掉了,只得伏在马背上, 双腿夹紧马腹,任由骏马驰骋。只见有几匹马踩到坑闪了一下或马失前蹄的,那些马老板不是射了出去就是摔了下来,那马全然不顾主人,一打滚,站起来又一往无前奔驰而去。

    那马鹿在圈里关久了,刚跑出来和大自然亲近一下,悠闲自得地看看山,看看水,忽见大队骑兵排山倒海地向它奔驰而来,也慌了神,东跑跑,西跑跑,也没了方向。我们人拉绳索的“马其诺”防线形同虚设,飞驰而来的马鹿只要轻轻一跃就过去了,只是增加了其“四面楚歌”的恐惧感。在我们步骑联军的围追堵截下,马鹿被逼到了黎明大队的江叉子边上,它“噗哧”“噗哧” 地喘着粗气站了下来。其实马鹿是会游泳的,枯水期游过黑龙江不成问题,可关久了,今天一下子这么大运动量,又惊又吓,也精疲力竭了。牟队长见了高声喊道:“赶它跑!赶它跑!”动物在剧烈的运动后就怕突然停下来并喝水,肺会炸的(老乡这么说)。晚了,大公马鹿倒下了,我看着它慢慢倒下了。牟队长见了高喊:“扶它起来溜溜,扶它起来溜溜。” 大公马鹿站不起来了,它永远地倒下了。一头渴望回归大自然的大公马鹿,它向往茫茫的林海,它向往辽阔美丽的草原,它向往碧波荡漾的湖水,但是它没有力气抬头再看一眼湛蓝的天空,慢慢地闭上了一双渴望自由的眼睛。大家都沉默了,默默地看着这只体温尚存的生灵,默默地看着……后来,马鹿肉给知青食堂改善伙食,大家吃了一顿土豆炖鹿肉,吃了一顿鹿肉包子。

    几十年来,我始终忘不了大公马鹿绝望地在刹那间慢慢地倒下的情景……

    大公马鹿最后的那一幕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动物与人一样,向往自由,向往大自然,有着顽强的生命力,然而有时竟也是那样的脆弱。写到这儿,我流下了伤感的热泪,不知是为了大公马鹿一生的追求踪迹,还是为自己几十年来坎坷的人生历程。

    (作者原为插队黑龙江逊克边疆公社上海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