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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板亲情那是一种锥心的痛

    2019年 07月 14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居鸿昌 点击:
    居鸿昌和妻女 1 下乡40多年,我总共回上海9趟:1970年逃回一次,1971年探亲,1973年母亲死回去一次,1974年父亲死回去,1977年回去结婚,1989年回去一趟,1994年回去一趟,2009年回去一趟,2014年回去一趟,2017年又回去一趟,总共9趟。 我是1969年5月13日到


    居鸿昌和妻女

    1

    下乡40多年,我总共回上海9趟:1970年逃回一次,1971年探亲,1973年母亲死回去一次,1974年父亲死回去,1977年回去结婚,1989年回去一趟,1994年回去一趟,2009年回去一趟,2014年回去一趟,2017年又回去一趟,总共9趟。

    我是1969年5月13日到这个地方的。失望?失望啊,一片大荒原啊,不习惯,不习惯。吃,吃不习惯,大葱蘸大酱,生的大蒜头,上海人不吃那些东西。7月份苞米下来了,烀青苞米给我们吃,没主粮,就苞米,那就是饭,吃不惯。吃馒头不习惯,馒头里还掺苞米面,一天只能吃一顿,晚上吃大饼子窝头,不习惯。受不了,哭啊,非要离开北大荒,那年我20岁,很伤心哪。

    第二年5月,天暖和点了,我们8个人逃跑了,都是上海知青,有两个女的。

    我们从这儿走到17连粮库,躲了一宿。没敢走,怕被抓回去。那一宿男的女的说说笑笑,谁都没睡。我们8个人有一个带表的,三四点钟吧,差不多天亮了,我们出发,走到胜利。那时候咱们这条路还没修,土路。从胜利坐车到福利屯,然后坐火车到佳木斯。

    我是1967年初中毕业,二哥是1967年高中毕业,三哥是1968年高中毕业,上海是三个走两个,我跟我二哥说:“ 你在家吧,我走。” 我说走却没想走,就拖拖拖。那时候,我母亲在杨浦区挺红,我又拖不过去,只好报名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辖23团,我三哥报名下乡去兵团的16团,也就是黑龙江的新华农场。我弟弟是1969年初中毕业生,他去江西插队了。他们苦不苦?也苦,特别是我弟弟。

    我们折腾了4天才回到上海。他妈的,7月份,打电报追到家里去了,问有没有见到这个人,让他赶快归队,军务股拍来的。我们没办法了,眼泪掉下来了。8月份回来的,回来时哭,不想回来。

    到1971年就有探亲假了,我是11月份回去的,30天探亲假,眼看要过年了,怎么会回来?不能回来,泡病号!过完年回来写检讨,光写检讨还不行,班里要开批判会:为什么要超假?那时搞得紧哪,冬天搞战备,抱着枪睡觉,一人五发子弹,两颗手榴弹,天天拉练,行李都不打开了,背包打好,到时候背起就走。

    有没有表决心,向高崇辉学习,扎根边疆?没有。我这个人不好出风头。我这一辈子,只想当个普通人。普通的人难做,为什么呢?全靠自己,我这个人不图别人救济。

    2

    1977年年底,我回上海结婚,我家属想旅游一下。父母已经没了,二哥一家和妹妹把6个多平方米的小房间让给我们结婚。结完婚呆两个月就回来了,为什么回来了?回去的时候我带了400块钱,结完婚,我哥看我穷啊,看不起我,不给我妹妹钱买米买菜。我妹妹那时小,在家待业,做做饭,干干家务。

    我说不用你买,米我买,菜我买,伤心!我父亲母亲死后,兄弟姐妹分家产,我说我什么都不要,你们该分分你们的。

    我结婚时已出现返城的苗头,我三哥给我打电话说:“ 咱们回去吧。” 

    “ 不回!” 

    为什么不回去,第一,我家上海的房子很挤,两间才17.6平方米。小的时候可以挤在一起,大了不行。我回去的话就要跟他们抢房子,我二哥结婚了,孩子都挺大了,还挤在那17.6平方米,弟弟妹妹也在那17.6平方米,三哥返城后也要在那17.6平方米,怎么办?我考虑到这些决定不回去了。

    想不想回去,想回去。我父亲是上海市公交公司工程师,他的顶替名额给了我弟弟。我弟弟在江西插队,有机会先可着他。我妈在上海浦东弹簧厂当会计,她的名额给了我妹妹。我回去能干什么?顶替是顶替不了,你说怎么办?

    我考虑回去咱们一没资金,二咱们也没啥技术,我在这儿学的用不上……我想了半天,不回去!我说你们尽管往回办,自己想办法(解决)怎么住,我不参加任何意见。

    原先的对象是上海知青。为啥黄?我跟她说我不回去了,两人就分手了。

    她是1971年来的,1972年我们就好了,一直好到1976年秋天,谈了四年。她1978年返城的时候,我已经结婚了。又找一个?对,现在这个,从谈对象到结婚也就一年时间吧。她是本地姑娘,比我小三岁,我要找的就是她这样的,朴朴实实的,能干。她父亲是1958年转业官兵过来的,农工,烧酒的。当时她家条件不算太好,挺困难的。我就喜欢这样的,我不喜欢高层次的,我就要通过自己努力,我都能达到。

    她有没有担心你把她甩了?没有。我当时明确告诉她,我坚决不走了。对,谈恋爱时候告诉她的,只要你跟我,我坚决不走……我对这个男女问题看得挺淡薄的。我说句不好听的,年轻的时候小姑娘跟在我后边,帮我洗衣服的有的是……

    一天,我们收到1000块钱,老丈人600,朋友400。我写信给一起下乡的朋友,他那时还没返城,我说给我邮400块钱来。我家属已给我老丈人写信了,我不知道。我哥知道我有钱了,脸上露出笑容来了。去他妈的,你不是看不起我吗,回家!

    接下来12年,我没回家。我穷啊,我没钱啊,回去干啥?一月工资47块钱,我俩加起来才90多块钱,还得供我小舅子上学。几个小舅子?俩,她大哥供一个,我供一个。我自己还有一个孩子。我说怎么办,养猪!一年卖7头猪,当时猪肉便宜,8毛一斤,一头猪卖一二百块。

    上班不耽误,起早贪黑,中午回来喂,晚上回来烀猪食,猪也一天三顿饭。我家属在后勤伙房。成家以后,我俩关系一直很好,从来不为经济吵架,也从不会我打你一下,你骂我一句。30多年了,从来没有说句不好听的,什么不痛快的事有没有?也有,有时候翻翻小脸,那是正常的。现在来说,我还是挺知足的。

    3

    1989年年底,我回上海了,好像带了17000。不对,18000块钱。我不住家里,住宾馆。到我哥家,打车,到我弟弟家,打车!我非要跟你们治这口气,我看你们怎么样。

    他们怎么样?对我好啊,我说你们对我好都是假的,一旦我没钱,你们会对我怎么样?

    在1985年,农场搞承包了,承包好啊,对我路子。赚到钱就能治口气,就可以回上海了。

    我一个人要了500亩地,24连5号地。那是全连最洼的地,好地让大组要走了。那块地种豆子不收豆子啊,种小麦又不赶趟儿。我多晚都要把小麦播上,赔也要种,5月21号把小麦播上了,选的是老品种,早熟的。打多少粮食?印象不太深了,一亩地400多斤吧,总共20多万斤,盈利六七百块钱。

    那年全连都亏损,只有我盈利。再加上养猪,我有了24连第一个万元存折。

    有个联户家庭农场亏损9.8万,干不下去了。连队来找我说:“ 你去,你不去散摊了,没人干了。” 我不干。你不干那500亩低洼地也不让你包了。硬架到我头上,逼得我没办法,只好接手。这一接手他们亏损的9.8万就落到我头上了。那时,谁领头干,账就挂谁名下。行!没问题,他妈的。

    我想,你们干不好,我领着你们好好干。他们有六千多亩地,只要有土地在,我就不怕,我这人肯干能干。六年前那会儿,我在农工排当排长,雨水大,机械下不去地,麦子都收不起来了。连长说,怎么办?得赶快想办法放片啊。我跟连长商量,打5亩地一个工,10亩两个,15亩3个工,行还是不行,行我就领人干,不行咱们就拉倒。当官就是领着干活。连长说,行!我说,还有一条,吃的你得供上,一天四顿饭。

    第二天,我一人发一把钐刀,农工排22个人,22把钐刀。早上吃完第一顿饭,九点半左右开始打,早了打不了。打到中午吃第二顿饭,处理一下钐刀。干到两点多钟,吃第三顿饭。吃饱喝足休息一会儿,继续干。干到五六点钟吃第四顿饭,然后就不干了。一把钐刀一天放了32亩地。22把钐刀放了3120多亩地,都是俄罗斯式钐刀,九寸刀,只有两个小个子用七寸刀。我跟连长说,多了也不跟你要,一天给3个工就行。

    联户家庭农场,有11户,我领着他们干了一年,又亏8.7万,利息滚利息,算下来24万。压力是有一些,我没感到太沉重。我相信只要我付出努力,不会有太大问题。

    那年有灾害吗?有,灾害不大。那怎么赔的?一是机械设备不行,再一个是人心不齐。在一起合股操心事多,你叫他管材料,他就偷着卖零件,你叫他管油料,他就偷着卖油,卖了油,卖了零件,钱揣进兜儿就是他自己的。12户也吃大锅饭,你没办法,看不住。

    抓住过没有?也抓住过,抓住你能怎么办?说句良心话,都在一个连的,他家也要生活,你怎么办?

    还有一个就是领导施加的压力太大,你种什么,怎么种,怎么收,怎么卖,自己说了不算。我的九号地,承包费我掏了,种了豆子,领导非要毁掉种树,种松树,把那200多亩地改成树林。我的费用没人管,这是我最害怕的地方。合同?签了,正式签的,土地承包期30年,种什么,怎么种都你自己说了算,最后什么都说了不算,当时就是这样。

    1986年亏了,没事儿,继续干。1987年,我种了3700亩小麦,2600多亩大豆。我的小麦长势好啊,八五九农场许多连队都过来参观,测产1000斤,一亩地。跟我干的那些老百姓看了高兴。

    7月26还是27日,印象应该是26号,麦子刚成熟嘛,农场要求统一放片。我看看天说,不能放,坚决不能放!

    那天,他们叫我去21连参观放片机,咱们这不是牵引放片机吗?他们是悬挂的。我过去还没等看完,农场调来24台车,进地了,放片了!那时哪有手机,我手下把信息发到我BB机上:“ 放片了,赶紧回来!” 怎么回事?不是头两天催我放片我没放吗?他们调虎离山,把我支开了。我急忙骑着摩托车赶回去,到地里一看就傻眼了:1700多亩地全躺下了。

    我一急,汗就下来了,像下雨一样。那时拦也没用了,基本上放完了,还剩几百亩地,放不放无所谓了,好的都放了。24台车,1700多亩地,每台车100亩地都合不上,一会的功夫就放完了。手下那些人在干什么?在围观,看你笑话:你不是技术员吗?你不是包这个摊子吗?为什么这样?原先大家是合伙儿的,我是挑头的,盈利三一三十一,平均分,我不多拿一分钱。1986年亏了24万块,有人不干了,说眼瞅着亏死了,不跟你合伙了。按照合同退出得把挂账中自己那部分带走,我说多了也不要,你带两万元的挂账就可以走,结果走了7户,挂账没带走,还都计在我头上。他们退出以后还跟着我干,不过性质变了,变成打工的了,相当于我是地主,他们是雇工。

    放片两天后就下雨,这一下就没谱了。小麦在水里要长青龙。长青龙,你不一定明白,就是麦粒儿长出了绿芽儿,不能吃了。下雨机械下不了地,1700亩麦子得赶紧拾禾,在这紧张时刻,那些人不干了,罢工了!

    早上6点多钟该上工了,该干什么前一天晚上都安排好了,结果没人来,空空荡荡的,罢工了。全连所有组都罢工了,不光我这组,三个大组都已经合伙商量好了,我在连队人缘还比较好。

    你想是什么心情?小麦给你放片了,泡在雨水里了,手下罢工了,没人干活了!不管怎么样,在共产党的天下,遭受罢工心里难受啊,这给共产党丢脸啊。我就挨家挨户做工作,他们把工资抬高,一天5块钱不行,要10块!你出10块钱我们就干,没10块钱我们就不干,一下就给你翻番。

    我说了不算,农场掌控经济大权,我们买个拖拉机零件也得农场点头。农场不给我钱,我没法给老百姓开工资。那时,我想办法偷偷卖点儿粮,卖点儿机械零件,把废铜烂铁乱七八糟的处理些,发点儿他妈的小工资,发点儿生活费,先度度小难关。他妈的说句不好听的,那是干了违法的事。为什么,让他们安心跟我干。我找农场说,你们定的5块钱工资他们不干了,罢工了,你说怎么办吧?那段时间农场也好几个月不开工资了,最困难的时候16个月没开工资。

    1700亩放片了,还有1500没放片的,罢工了,没人干活了,没割的麦子掉粒了。我看着地里麦子收不上来着急啊,一宿之间白头发就拱出来了。罢工了四天,我们整个一个连队啊,都不干了,停了。小麦长青龙了,雨还没停。麦子没用了,一把火烧了。我站在麦地里哭啊。(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哭了)真的,我就站在麦地里哭。那是麦子长得最好的一年,也是收成最不好的一年。

    那年我亏24万。农场管不管?他把你麦子放倒了,不管。我的一切费用(损失)没有人管。我挂账48万,加利息50万。这下压力就大了,睡不着觉,得了心脏病,那心嘣嘣跳,严重时说犯病一下子就倒下了。

    1988年没有盈利,平了。其他人看也没什么戏了,还混个啥?不干了。我说,你们要是不干,挂的账全部算我的,你们轻手利脚出去。

    1989年,通过努力我赚了18万。收成相当好,但是到年底结账时,没有我的钱,没有我的账。赢利18万,不知哪儿去了?

    我是一个人回(上海)去的,回去看病,1987年放片时落下的。我姐在南京医院,我去南京看心脏病,顺路去的上海。

    我从上海回来时还剩5400多块钱,没用完。伤心,掉眼泪啊,钱没用完我也不给他们。我自己在上海过得好,出门我就打车,高兴就在家里吃一顿,不高兴我去朋友家吃,上馆子去吃。

    4

    1994年夏天,我还是自己回去的,带了1万块钱。我知道一个人花不了那么多钱,我得维护我“ 小富人” 形象。

    心脏病?好了,一个是吃药,一个是自己调养。吃药吃了3年。

    1990年,两个承包户跟我说,咱们这么干也不行啊,得交掉。我跑去问农场,我要交掉,挂的账怎么办?他们说这50万就挂在你头上,但有一条可以不扣你工资,还说要给我500亩地。我一赌气,我说,“ 我不找这个便宜,我穷得起,活得起!” 对不对,我不要地。他们要给我一台55,我也没要。55是什么?铁牛55胶轮拖拉机。任何东西没要,我就净身出户了。到现在那账还挂在我头上,还是50万。

    1991年开春,农场来人说,你还挂账50万。我说,1989年我的18万账目你给我查清楚了吗?最后不了了之。怎么没去找农场?找了,没人理你。农场的门都让我踢碎两个(扇),没人管。

    交掉后,叫我当副队长,管后勤,干了七年。后来,叫我去其他队当队长,没去。为什么不去?一是考虑家里情况,家里养的猪啊鸡啊,我不放心,让家属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二是那个连队是新建的,路也不好,还远。我这个人吧,讲实在的,不考虑政治前途,也不会溜须当官拍马屁什么的。我就讲实实在在的,咱们老百姓要生存,要活着就需要钱,就要自己干。

    后来,农场不给开工资,一年到头就开两个月的工资,这我怎么生活啊?我提出不干了,下来自己搞点副业,租点地种。结果连亏两年。租得少,只有200亩地,没赔多少,一年万八千。

    不行,抬钱,两分利算是低的,高的时候三分。我缓过来是在2002年,种了五年地才缓过来。

    到了2003年,农场给了我一些羊。下岗职工嘛,下岗工资不给你了,直接给羊。我的下岗工资一年7000多块钱,连病羊带老羊分到21只羊,绒山羊,一只合三百七八十。有人分到手就卖了,80元一只,90元一只。我搞过畜牧,当过好几年副队长。我跟我家属讲,羊是好东西,一本万利,养!坚持养下去。连养羊带种地,日子好起来。

    现在地是我和我姑爷俩人种,就我们俩人。我姑娘1997年还是1998年结的婚,男方没花一分钱。我就这么一个姑娘,花过的钱没数了。现在,地给他们种上,车给他们买上,还给他们开了油坊。我的生活条件还可以,是不是?咱们也不是特别好,作为老百姓来说,我能过得去。

    人这玩意儿吧,我总结出来一点,有困难不要紧,穷不要怕,只要肯干走到哪儿都不怕。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勤奋,要靠自己的努力,获得劳动果实是最开心的。只要肯干,果实永远是你的,别人抢不去。

    那次回去我哥他们对我热情呀,1994年的6月中旬回去的,那太热,他妈的受不了,正好赶上上海高温。


    又一拨知青回访北大荒,两鬓挂霜的老居见到多年未
    见的战友有点激动,喝了不少酒,拉着对方的手回忆
    起当年的往事。

    5

    第八次回去是在2009年,在北大荒下过乡的三哥病了。他在上海中华造船厂当工程师。我带着银行卡回去的,给他留了1万块钱,让先治着,对不对?他当年装修房子,我还给掏两万呢,有病该看病看病,我在那儿伺候他八天八宿。

    他感动了?死了,去世了。他的后事处理完,我给我嫂子1万块钱,上海人讲究到冬至才买墓地,让她用这钱给我三哥买墓地。

    我二哥也去世了,前两年去世的。他去世时我没回去。

    我二哥去世前想不想我?想。他给我来过电话,那时我已经有电话了。他说希望我回去,不回!我这个人有志气,我发过誓,干不出成绩,永远不再回去。我还告诉你,1989年我要是没这个条件的话,我也不回去。不回去,别说12年,22年也不回去。

    说句心里话想,你说我对我二哥恨不恨?恨。想不想看?想。你说想不想家,想!尤其父母去世以后,哥儿兄弟一个一个地接着走了,心里难受啊。为什么不回家看他?你当时对我态度怎么样?

    我女儿回过上海没有?没有,一趟上海没去。她到南京去过。1986年麦收时候,我女儿的胃大出血,我都没回家。

    我家属带她到八五九看,看不了,到三江看,一个月也没止住血,到南京到我姐那儿去看,毛病检查出来了。我马上电话打过去:回来!不看了。咋还不看啦?不看了,毛病检查出来了,我有办法,我学过中医。回来以后,我给她配一副药吃,好了。两块钱就治好了。

    那我为什么不让她去上海呢?已经眼看着就到上海了?我就是不想让她去。

    孩子的户口办回去没有?没有。我1989年回去给她办了,准迁证开出来了。我说,你回不回去?她说你不回去我就不回去。现在准迁证还在我手上呢。过期了,过期我也留着。

    她现在后不后悔?哈哈哈,只要有她老爸在,她就不后悔。她哪年生人?1978年,她也有孩子了,男孩。

    她不想到上海看看?也想,现在条件好了,也想。我说,我会找机会带你们一起去的,等着我房子整完了,钱充足一点儿,带全家过去。

    有没有想过在上海买套房子回去养老?没有。上海好不好?环境是好的,这我承认,可是我不去,没我这儿好过。上海的吃喝赶不上我们这儿,牛奶不好喝,我在这儿天天喝现挤的牛奶。上海的豆浆也不好喝,不像我们喝的是原汁豆浆。我家里有磨浆机,黄豆一泡就可以打浆。我在这儿喝的豆浆都是纯的。哪怕上海吃的青菜都不好吃,西红柿啊、青菜啊、冬瓜啊都不行。

    那21只羊?当时就死掉3个,剩18只羊。现在,我每年都要卖羊,卖了大羊,留下小羊。你看我现在100多只羊,到年底以后我就留70多只,卖掉三四十只。绒的钱就是养羊的费用了,它要打针,要吃药。一年纯挣两万块钱。不不,我不雇人,全靠我和我家属,自己干!你要指望别人来可怜你,或者天上掉馅饼下来,不可能!只要建立一个信心,别怕苦,累点儿苦点儿都不是问题。现在也是自己放,我不在家我家属自己放。我家属退休,一年退休金一万多块钱。我的自留地一年挣一万多块钱,这一年就四五万块钱了。

    上次上海知青上我家,跑我羊圈抓了羊,抱着照相。他们一看,你家怎么还种冬瓜啊?我家冬瓜这么大!上海人看着稀奇啊,东北怎么还有冬瓜?我自己种的啊,他抱着大冬瓜照个相。

    这帮知青哪年来我都接待,2008年接待了三四批,2009年这是第二拨了。

    2017年第9次,她们惦记让我回去,上海就剩下我姐和我妹了,我妹妹买一套房子,挺大,三房一厅。上海的老房子还在,没有动迁,我弟弟他们住的时候以房子兑房子,换了个面积大一点的,给换出去了。我妹妹不让我回来,叫我回去。我说我不回去。

    我的上海亲戚有没有来看过我?没有。他们遭不起这个罪,呵呵。

    50万挂账,过去扣过,扣工资的3%,200多块钱。我想,愿意扣就扣吧,不耽误我吃喝。后来,又不扣了。

    有没有想家的时候?也有。结婚后也有想家的时候?也有。有时过年过节想家,一个人在那喝闷酒啊。但是有一个什么呢,各个家的情况不一样,你像我这种情况呢,我总觉得人没有钱是不行的!

    我必须带着钱回家!

    我想家想什么?想上海?想黄浦江?

    想亲人?对,想亲人。

    (作者原为黑龙江兵团23团上海知青,现为黑龙江859农场留守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