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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北新汴河挖掘琐忆

    2019年 04月 13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钱汉东 点击:
    转眼,知青上山下乡己整整 50 周年了。当年的知青,大都已步入迟暮之年,但那段苦难岁月依然刻骨铭心。日前,作为参与当年淮北新汴河开挖的上海知青,我有幸参加宿州汴河博物馆开馆仪式。让我惊讶的是,博物馆展出的图片和实物中,竟然有我当年书写的大幅标

    转眼,知青上山下乡己整整50周年了。当年的知青,大都已步入迟暮之年,但那段苦难岁月依然刻骨铭心。日前,作为参与当年淮北新汴河开挖的上海知青,我有幸参加宿州汴河博物馆开馆仪式。让我惊讶的是,博物馆展出的图片和实物中,竟然有我当年书写的大幅标语:“一定要把淮河修好!”我望着那一个个稚拙而坚毅的大字,往事历历涌上心头。

    1969年,在那个大雪纷飞的严冬,年仅16岁的我和学友告别黄浦江,前往淮北泗县插队。到了那里我们始知,当地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水患。从南宋至近代,淮北地区共发生过400余次较大的水灾。共和国领袖毛泽东下决心要根治淮河,于是,19692月春节刚过,我随老乡一同到新汴河徐岗切岭。徐岗切岭有一条废淤的著名古汴河,很多唐宋诗人都曾描写过。我们的任务是开挖新中国第一条人工运河,这条运河与古汴河平行,命名为“新汴河”。徐岗切岭位于安徽泗县与江苏泗洪县交界处,全长约6公里,开挖新汴河必须从岗中间切岭贯通,这样,新汴河水才能流往洪泽湖。

    挖河这活的辛苦,不是常人能忍受的,故每年名额分配下来,当地老乡都不愿意去,只好采用抽签的方式选定人员。我一个细皮嫩肉的上海学生,手无缚鸡之力,看到那热火朝天的干活场面,真有点被吓懵了。河床因是沙礓地坚硬异常,一般的铁铣根本挖不动。当时的办法只有两种:一是用大召钩刨,如果一召钩下去正好刨在砂礓上,震得呀双臂都会发麻,一天刨下来,磨出了一手的水泡,水泡破了,召钩柄上全是血水;二是双人踩铁锹,那种铁锹是特制的,铁锹的头特别大,而且很长,在铁锹头上套一块踏板,两个壮劳力,一边一个用脚合力往下踩踏板,方能截断砂礓取出土。其劳动强度可想而知。每天从天亮一直干到天黑,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满手鲜血。这对我这个才16岁的上海知青而言,真是极大的磨难。

    不仅是活累得要死,生活条件也是极其艰苦。我们住的是滚地龙草棚,也就是在地上放一些麦秆,再铺一张大大的冰凉的芦苇席,是那种供二十多位民工睡觉的大通铺;照明仅靠一盏昏暗的小油灯,半夜里常会被外出解手的老乡不小心踩醒;如遇上大暴雨,地面的水会慢慢漫延进来濡湿麦秸,又湿又冷,根本无法让人安睡。加上因为白天高强度劳动,即使是寒冬腊月,也是汗流浃背,汗水浸透了的衣裳无法换洗。最要命的是根本无处洗澡,身上很快就生出了老白虱。那虱子咬得人身上到处都是小红豆,奇痒无比,难受极了。吃的食物又极为简单,早晚山芋加玉米面糊,中午是山芋干掺和面粉做的馒头,加一些罗卜干或咸酱豆作为菜肴。如此艰难困苦的生活,至今回想起来,都无法想象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

    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我们每天重复着同样简单的体力活,而河床在大家辛苦的挖掘中,一天天地加深加宽。望着一天天成型的河床,我们有了一些成就感。应该说,人对自然生活环境的适应能力超强,面对超负荷高强度极艰苦的生存环境,我有过惊吓,但毫无怨言,老乡能行,我为何不能呢?就是靠着这样的意志,我闯过了一道道难关,直至和老乡一样。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我想,我怎么能和老乡完全一样呢?我和老乡是有差别的,这差别在于我有文化,我有梦想。我告诫自己,除了白天艰苦劳作之外,还应该找点事情做做。于是在夜晚的皓月之下,我开始读书和写日记,并收集工地上的好人好事,给《徐岗切岭战报》和广播电台写稿……

    在下乡前,我曾在上海的医院里学过针灸、拔火罐等医术;为了更好地为老乡服务,我开始研读从上海带来的有关经络穴位的针灸类书籍,并大胆地在自己身上试针。如,我因吃山芋经常泛胃酸,就尝试扎足三里、中脘等穴位,效果尚可。慢慢地,我做起了赤脚医生,利用阴雨天为老乡扎针治病,在缺医少药的偏僻工地上,因为能帮助老乡解除点小毛小病,受到了老乡的欢迎。随着信息传开,附近的民工也来找我扎针,我挺开心也很有成就感。

    我喜爱写作,时常为《徐岗切岭战报》和广播电台写稿。久而久之,当地领导和编辑喜欢上我这个上海知青。那个年代兴宣传、写标语之类的,而我在父亲的教导下,从小就练习书法,故在工余后,就帮着报社和电台写写画画,彼此日渐熟悉起来。有一天傍晚,县政宣组的老师突然来到我们工地,说“九大”刚结束,明天报社摄影记者要拍摄反映兴修新汴河的巨幅照片,刊在《人民画报》上,请我去写字。初生牛犊不怕虎,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点也不害怕出丑,反而感觉有些兴奋。到了指挥部,我看到民工们正在为一个个直径二米多、用芦席扎成的方牌子糊白纸;我仔细瞧了一下,那方牌子糊得还算平整。吃过晚饭,我就在搭起的架子上,用大排刷书写起大字来,我写的是当时上海最流行的新魏体。那天,一共写了两幅大标语,其中一幅大标语书写的是毛主席的号召:“一定要把淮河修好!”我从来没有写过这么大的字,拿起大排刷真要开始写时,心不免有些打鼓。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爬上梯子,开始书写。开阔的广场上打着照明灯,有些刺眼,围观的干部、民工窃窃私语,而我已经豁出去,唯有努力写好每一个字。晚十点半,终于完成任务。我远退几步,站着看写好的大标语,还算过得去,一颗忐忑的心终于放下。领导犒劳我吃了碗大排面。多少日子没有尝过荤腥了,那排骨的鲜香至今回味无穷。那晚,我心满意足地回到工棚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的巨幅标语,高高地竖立在河床上,我盯着标语看了一遍又一遍,为自己不错的书法感到自豪,更为自己能成为治淮大军中的一员感到骄傲。岁月无情人有情,艰苦的环境锻炼了我的意志,激发了我的潜能,也让我拥有了此生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标语竖起来了,但我始终没有机会见到拍出的照片,亦不知是否上了《人民画报》。时过境迁,此事渐渐淡忘了。未承想半个世纪后,当年书写的作品又出现在我眼前,那一刻,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展览现场,除了展出我书写的标语的照片外,周围还巧妙、艺术地立体化再现了万名民工车来人往奋战新汴河的壮观场景,令人振奋。从震惊到欣喜,我的心情跌宕起伏。馆领导和员工们听完当时书写标语的往事,都纷纷与我合影留念。这大概就是缘分吧。此作品可以算我最早的书法作品了,它与我分别半个世纪后,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与我相见,不是缘分又是什么呢!

    我应邀为博物馆开馆题词:“千古黄淮,十年九灾。人为鱼鳖,天怒神忾。平地惊雷,汴河新开。民安国泰,世间命脉。”新汴河开挖后,根治了淮北的千年水患,造福淮河流域的民众。宿州市历史悠久,如今国家水利部正式批建新汴河景区为国家级水利风景区,从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到淮海战役几十个重大历史文化事件,都可以在水利风景区展示,这里将成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家园。

    往事如烟,曾经“恰同学少年”,如今老夫子一个。新汴河一一中国水利史上伟大的工程,你让一个孱弱无力的年轻人吃尽了千辛万般苦,你也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城里人勇敢地站起来,你,已经永远镌刻在我记忆的深处。

    (作者原为插队安徽淮北泗县上海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