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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重庆知青和一个山村寡妇和六个孩子的故事

    2018年 02月 21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余柱石 点击:
    张志远,男,1954年生于四川重庆。18岁时到南江县插队当知青,20岁时“嫁"给了一个31岁的寡妇和她的四个孩子。至今他们还生活在这片大山之中。 1997年大年初三,我们踏着积雪到大山深处去探访张志远。沿途我们听到了许多张志远的传说。有的说他英雄义气,有

    张志远,男,1954年生于四川重庆。18岁时到南江县插队当知青,20岁时“嫁"给了一个31岁的寡妇和她的四个孩子。至今他们还生活在这片大山之中。

    1997年大年初三,我们踏着积雪到大山深处去探访张志远。沿途我们听到了许多张志远的传说。有的说他英雄义气,有的说他傻气,说他脏,说他邋遢……但想想大山一样的生

    活20多年来压在他的头上。他必定已是一个麻木、迟钝、骨瘦如柴的干瘪老头了吧。

    然而让我们吃惊的是,张志远仍然粗喉大嗓,快人快语,仍然重庆乡音不改,一个二十年前豪爽、仗义、刚直的知青哥。沉重的生活之轭竟不曾消磨去他的意志。过去的生活,在他的嘴里竟是那样平淡、简单。我们只好在他平淡的语言后面去追踪那一串沉重而艰辛的足迹。

    生命在他的手里消逝

    1972年,张志远来这里插队的时候,队里便空前绝后地有了一个知青。两间知青屋顺山势建在小小的山梁上,成为一座“横”屋,紧挨着余林海的家。余林海比张志远大1 2岁,他的妻子胡庭秀自然成了张志远的表嫂。他们的家里穷得一无所有,只巴望着儿子风吹一般地长大。

    这时,灾难却降临了,余林海咯血住进了县医院,而他们的儿子最大的才8岁,最小的还在吃奶。那时的农村还是实行半军事化的管理,胡庭秀想到医院服侍丈夫都得不到允许。而她又要照看孩子,又要出坡挣工分,还要挂念生病的丈夫,忙得晕头转向,急得六神无主。张志远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自告奋勇到县城医院伺候病中的余林海。在医院里,张志远为余林海喂水递药、端屎倒尿,感动得余林海一遍一遍流泪。但是,余林海的病不但不见好转,反而还越来越严重,不停地喘气、咳嗽、吐血。弥留之际,他拉着张志远的手说:“兄弟,我欠你太多,来世变牛做马报答你。"张志远说:“我从重庆到南江,走了一千里来同你打伴,这是我们的缘分。"余林海点了点头:“只是我放心不下胡庭秀和四个儿子。”张志远说:“大哥,只要兄弟在,嫂子和侄儿就不会挨饿受冻。”余林海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张志远不忍心看余林海带着遗憾离去,血气方刚地说:“大哥,我向你保证,嫂子和侄儿,我负责到底!”余林海死死地抓住张志远的手,闭上了眼睛,泪水涌满了他干洒的眼窝。看着余林海的手慢慢地脱力,松开,张志远震惊得全身发抖,心里针扎般地难受。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近在咫尺地面对死亡。对着死亡,张志远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大哥!我张志远说话算数,决不食言。"这1 973张志远才1 9岁。

    和寡妇结婚

    按当地风俗,张志远帮助胡庭秀把余林海送上了山。胡庭秀成了一个可怜的寡妇,张志远就理所当然地担负起照顾这一家人的责任。背粮、背水、送孩子念书,甚至开会点名,他都俨然成了这一家的男主人。这时的他其实也是一个孩子,只比胡庭秀最大的孩子大了1 O岁。

    知青在当时的农村有着一种约定俗成的特权,活可以干得少,工分可以挣得高,还可以不讲规矩,不排轮子。张志远去给胡庭秀背水,荒沟里拇指大一股浸水要供两个半生产队的500来人吃水,天天背水都要排轮子。张志远按惯例越过长长的队伍,毫不客气地走到泉眼旁,正要舀水,就听见有人说:“一个人过日子,怎么一天要背两三桶水哟!”有人说:“学雷锋嘛!”有人说:“还不是为了寡妇。”张志远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忍住气背起水转身就走。可是,当他把一桶水背回胡庭秀门前,胡庭秀却死也不让他进门。隔着门,胡庭秀对他说:”兄弟,你不要再来了,我是个寡妇,莫坏了你的名声。”张志远气得把一桶水哗地倒在院坝里,想不到受气辛辛苦苦背回来一桶水,在这里还要受一回气。可是,晚上他却听见胡庭秀在屋子里哭了一夜。

    他感到后悔,伤了她的心。第二天还没有等到他去给她道歉,在坡里就听见一些妇女在胡庭秀背后说寡妇长、寡妇短。甚至还说出一些勾引黄花少年之类难听的话,胡庭秀无话可说,只在一旁偷偷地抹泪。张一点同情心,胡姐家困难到极点,你们不但不帮忙,还背后说闲话。“众人便都禁了声。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悄悄地说胡庭秀:“硬把人家拉下水,谨防犯政策。”张志远勃然大怒:“她就是要和我结婚又怎么样!” 胡庭秀一听,哭着跑回了家。

    晚上,张志远饭也没有吃,脸也没有洗,就躺到了床上,整整一个晚上辗转难眠。胡庭秀现在的情况糟透了,她已经成了全大队的困难户,没有人能帮助她,也没有人敢帮助她,唯一能帮助她的便只有结婚,可是她的四个宝贝儿子恰恰成了她另改嫁的四个包袱。没有一个小伙子会娶她,就是一个鳏夫也会望而却步。她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第二天一早,张志远抱着自己的铺盖把它放到了胡庭秀的床上。胡庭秀正在给孩子穿衣服,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张志远一手抱着最小的孩子,一手牵着三娃说“我们去办手续,今天结婚。“胡庭秀摇了摇头说“不!”张志远说:  “只有我才能帮助你。”胡庭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一年,张志远20岁,胡庭秀3 1岁。

    四个孩子的爸爸

    一夜之间,张志远从一个无忧无虑的青年,变成了肩负六口人生计的大丈夫。吃喝拉撒睡,柴米油盐茶,样样都得管。现在他唯一要紧的就是拼命地挣工分。起五更、睡半夜、耕田、耙地、抬石头,凡是能挣高工分的活,他都争着干;苦活、重活、累活,凡是能多挣工分的活,他都抢着干;凡是能节约的钱,他都坚决不花,不给自己缝衣服,买鞋子,甚至连吃饭,他都不让自己吃饱。

    很快,张志远就学会了农村的全套农活。还适应了一种低消耗、高强度、超负荷的生活。秋天是农村最繁忙的季节,苞谷熟了,野猪、猬子会成群结队地来劫掠,护秋就成了一桩又苦又累又危险的工作。大多数人都不愿干,张志远就包下了这一季活路,白天、晚上连轴转,每天他只在家里吃饭,其余时间不是锄头加草帽,就是猎枪加蓑衣,常常是吃着饭就在桌边睡着了。一个秋天下来,他一个人挣了四个半人的工分,但人却瘦了一圈,嘴也瘪了,腿也瘸了,背也驼了,说话就总也风箱似地咝咝喘气。

    生产队到老林里拉竹子,这是一个挣高工分的最好机会,还补助25斤大米。但是这活却累死人,跑一趟就得脱一层皮,早上3点出发,晚上1 2点才能回家,整整20多个小时都在山林里钻,连当地最彪悍的山民都吃不消,但张志远二话不说就报了名。走的前一天晚上,胡庭秀烙了两个苞谷馍,千叮咛、万嘱咐,送张志远上路。第二天晚上,张志远回家,衣服撕烂了,脸也划破了,鞋子穿烂了就扔在了山上光着双脚走了回来。胡庭秀端来热水给张志远洗脚,这哪里是一双脚啊!双脚被荆棘和乱石磨得稀烂,一盆水被浸得血红,脚底板密密麻麻布满竹针野刺。胡庭秀一边用针轻轻地给他挑着脚板的刺,一边低低地抽泣,每扎一针,胡庭秀的眉头就皱一次,生怕把张志远弄疼了,实在挑不出来的刺,她就用嘴去吮吸。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两个苞谷馍,张志远竟又揣了回来。

    可是,更让全队的人吃惊的是,别人拉五、六十斤竹子,张志远却拉了l 25斤。这一趟,他就比别人多挣了20多个工分,多分了1.8斤大米。

    情系巴山

    张志远和胡庭秀的结合,让胡庭秀感恩戴德,让村里人赞叹唏嘘,然而也带来了一个更大的难题。很快,他们又有了一儿一女,八口之家的生活重负沉沉地压在张志远这个23岁的青年身上。张志远的因厄和艰辛便可想而知了。砍柴、烧炭、打石头、背力、挖煤、烧石灰……凡是在这大山里能抓住的任何挣钱的机会,他都决不放过。他成了一架干活的机器。乡邻们修房造屋,红白喜事,他也回回到场,这不但联络感情还创造了更多的挣钱机会,更重要的是还能为家里省却一餐饭,为自己干涩的枯肠实实在在地补充一次营养。

    因为营养不良,张志远常常心慌、气喘、休克,许多次连人带背枷子摔倒在山问小路上。

    怎样走出困境,张志远日思夜想,寝食不安。机会终于来了,知青大返城的政策,使重庆来的招工组一批批踏进这片山林。但张志远却按兵不动。他知道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只要他到工作组去疏通一下关系,招工回重庆是没问题的。

    张志远按兵不动,千里之外的父母兄妹却着了急,又是电报,又是书信,还打通了厂里关节寄来了证明介绍。张志远着难了,心里一团乱麻,他只要一睁眼看见朝夕相处的胡庭秀,心里就会奇怪地产生一种羞愧和歉疚。他开不了口,怕伤了胡庭秀的心,也不能把包袱重新还给她,对弥留之人的承诺,应该一诺千金。其实,胡庭秀早己知道了知青回城的消息,她只等待着张志远的最后宣判。

    眼看邻队的知青都一个个地飞出了大山,胡庭秀再也沉不住气了,对张志远说:“你还是走吧,你是从大城市来的,应该回去。我生长在山里,就应该种地。”张志远说:“我走了,这个家咋办?这一堆娃儿咋办?"胡庭秀说:“你要走,你就走,这是命啊!”张志远说“不,人得讲良心,当初我答应了余大哥,我就要为这个家负责。”胡庭秀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帮了我四年,你的恩情我记一辈子了,你走吧,兄弟。”边说眼泪边顺着脸颊流。张志远冲动地一把抱住胡庭秀:“这个家是我们的,我不能离开你。有一句话,我一直没跟你说,今天我该说了,胡姐,我爱你!”俩人抱着头,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1980年,县里来了通知,让张志远到知青办去。知青办的人说:“知青招工工作已经完成了,办公室就要撤了,我们征求你的意见,你是走,还是不走?”

    他完全可以学习《孽债》里的知青哥,微笑着挥一挥手,或者故作悲痛地挤几滴眼泪,一头钻进知青政策的末班车里,向着大城市呼啸而去。可是,张志远却说“不!"知青办的人说“你要想好,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张志远说:“我想好了,我走了,这个家就毁了,这辈子就让我做点儿牺牲吧。”人们还能说什么呢?只有这一刻,人们才看清了一个平凡的知识青年的宽广胸襟和伟大人格。

    知青办的人大受感动,当场给了他1200元做安家费。

    这一年,张志远28岁。

    不管生活多么艰难,张志远都没有失去过生活的信心,他硬是撑着、熬着,一点一点地把这个沉重的家庭之舟驶向一个安全的港湾。他让六个孩子尽可能多地接受现代文明的教育,他的一个孩子读了高中,四个孩子读了初中,一个孩子读了小学。按当地的风俗,孩子只有娶了亲,安了家,父母才算完成了使命,修了四间屋,分别给四个孩子居住,他已给大的三个孩子娶了媳妇安了家,他还在为三个小的孩子操心、劳累,为他们的工作四处游说、呼吁。

    他没有回城,没有招工,没有农转非,至今他还是一个知青,一个农民。现在,按政策他有两个孩子转成了非农业人口,可是这却给他家带来更大的困难,因为当地无力为这两个非农业人口安排工作,又因为他们变成了非农业人口,村里拒绝分给他们土地。为孩子们工作,他急得头都白了。他说:“我这一辈子就不说了,总不能让十几岁的娃儿既没有土地可种,又没有工作可干,你总得给他们一碗饭吃哇!"

    在那个艰难的年代,张志远用一种最原始的方法去拯救了大巴山的一家孤儿寡母,他的代价是牺牲了一个人的青春,作为一个恪守传统道德标准普通的人,他算得上我们时代的英雄吗?即使不算英雄也同样需要时代的呵护和关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