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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的茶叶听

    2017年 11月 12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薛鲁光 点击:
    我哥喜欢喝茶,尤其喜欢喝安徽特产毛峰茶。这个习惯与他十年插队生涯有关。每每清明时分,和朋友聊起茶经,我哥都要拿出那盒雕着双龙戏珠图案的茶叶听,启盖,让朋友嗅闻。只见那枝枝细叶饱满,根根碧绿爽青,散发着幽幽的茶香,让朋友闻之不禁叫好。细微之

    我哥喜欢喝茶,尤其喜欢喝安徽特产毛峰茶。这个习惯与他十年插队生涯有关。每每清明时分,和朋友聊起茶经,我哥都要拿出那盒雕着双龙戏珠图案的茶叶听,启盖,让朋友嗅闻。只见那枝枝细叶饱满,根根碧绿爽青,散发着幽幽的茶香,让朋友闻之不禁叫好。细微之处,依稀可见“向明校友陆华赠”七个字。陆华,那不就是当年孺幼皆知的为抢救国家财产而被洪水吞噬的烈士吗?于是朋友缠着我哥讲那胜似硝烟的插队故事。几杯香茗环绕,满屋清香四溢。我哥的思绪也随茶烟袅袅升逸、迷漫……

    哥哥曾经多次对人说过陆华的故事,在我脑海里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哥是67届初中毕业生,1969年初响应党的号召,赴黄山茶林场插队落户,1979年回城,在黄山整整挥洒了十年青春。我哥与陆华烈士同为向明中学校友,与陆华并肩战斗了6个月,亲历了那场林间山洪。

    黄山属江南丘陵地形,温暖潮湿,非常适合毛竹和茶叶生长。那时的黄山设施简陋,我哥他们就睡在草房的通铺里。男宿舍也不讲究,一个50平米的大通铺竟能睡下25个人,当然使用的是双人床。床是用竹竿搭成的,桌椅板凳,连碗筷盆勺也都是用竹做的。而茶叶也是一大特产,闻名遐迩的毛峰茶就出自黄山茶林场。~进场,漫山遍野,到处都种着一丛丛一束束的茶树。

    我哥被分配在五连。在工作中,听同伴们闲聊,知四连副指导员陆华也是向明毕业的。四连离我哥他们不远,于是一回生两回熟,互相之间就认识了。同为异乡客,相逢分外亲。听哥说陆华虽为女同志,但长得身材高大,戴一副眼镜,梳齐耳短发,性格泼辣,为人热情。干起活来风风火火,一点也没有娇气。

    1969年7月4日夜晚,劳动了一天,知青们大都睡下了。此刻,黄山地区下起了骤雨。雨越下越大。噼噼啪啪,雨点砸在屋顶上怪吓人的;只是人太疲劳了,呼呼的鼾声盖过了雨声。

    大约凌晨5点多钟。指导员打着手电,闯进茅草屋,叫我哥他们都起床,动员道:“同志们,昨晚的大雨已形成百年罕见的特大山洪,山洪冲毁了木桥,四连对岸食堂里放置的大量粮食、化肥就有被洪水冲掉的危险。四连五连都是兄弟连队,俗话说,砍断手臂连着筋。四连的困难就是五连的困难,难道我们可以袖手旁观吗?”

    “不能!”大家惺忪着眼睛,斩钉截铁地说。

    于是大家迅速起床,草草吃了一点干粮,就商量着如何帮陆华他们解围。两个连队相距五里路,平时走路最多30分钟。五连地势比四连高,灾情首当其冲是四连。我哥他们一群小伙子手挽着手冲出茅屋。

    原先满目葱茏的景象全不见了,全是一片弥漫的烟雾。这个雨真是大,冲毁路基桥梁,继而压垮粮仓,冲走牲畜和化肥等物资,破坏力可谓大矣。

    当时通讯主要靠有线电话,而山洪暴发冲断了电线杆,四连那里的信息一点都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盲目施救可能会造成更大危险。我哥他们只能干着急,根本无法走到四连那里。他们原地待命,寄希望上级指令,或从四连传过来消息。连长、指导员急得团团转。在等待的时间里,我哥的心真的像是在油锅里煎熬一般。我哥想起了陆华。在向明中学我哥就听说过她的名字。她是一个政治上要求上进,学习优秀、乐于助人的好青年。组织能力强,当曾任校学生会副主席。上山下乡伊始,她第一个报名,开始报的是黑龙江,因眼睛近视,体检被刷了下来,于是就改报黄山茶林场。她1968年8月第一批到的黄山,距她1969年7月刚好一年。

    黄昏时分,我哥登上了黄山的山顶,刚才还是大雨磅礴的黄山又露出青峦叠嶂、云蒸雾绕的秀色。这时突然传来了陆华等11位烈士以身殉职的噩耗,我哥他们黄山茶林场一片哭声。多么优秀的知青,多么亲密的战友,就这样突然牺牲了。我哥拿着陆华生前送我哥的茶叶听,伤心痛苦得不停抽搐,不能自己。

    这件事已经过去整整40年了。然而每当我哥拿起这只茶叶听,抚摸着雕刻的双龙,就禁不住要怀念战友。正是有了我哥他们那一代人的身体力行,表明了老三届是真正无愧于时代的青年群体。他们想党所想,急国所急,尽管有那么一点盲目,有那个时代留下的激进的痕迹,但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党的好儿女。历经的磨难也是80后90后所不能想象和体验的。

    前不久,为庆祝上山下乡40周年,我哥随同伴一起故地重游。如今的黄山茶林场真是大变样了,走的是农工商集约化道路,满山遍野漂浮着丛丛茶树,宛如绿色的云霞。一脚踏进茶园,便闻到一股细细的清香。啊,虽春寒料峭,但剪得整齐、长得丰实的树冠嫩枝上,萌发出如雪似玉、素洁淡雅的叶芽,透露出早春的气息。茶园深处出现了一排排四层楼的瓦房,五年以上茶龄者,茶场就给置户口办家属楼。幼儿园学校医院大卖场等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我哥还祭扫了位于黄山茶林场的陆华墓,但愿陆华他们十一位为黄山献身的烈士英灵,了解今天黄山的新气象,也能笑慰九泉吧。

    这真是:回眸黄山诉峥嵘,英烈洒血献忠魂,往事悠悠老三届,一代彪炳史册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