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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歌唱进你的心里

    ——记知青歌唱家楼亚利

    2017年 11月 12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吴佩珍 点击:
    常常听人说起楼亚利,知道她歌唱得特别好,是正宗的女高音。 去年八月,我曾去采访知青歌唱家董国庆,采访期间,他几次向我推荐楼亚利,并告诉我:楼亚利更值得我去采访!今年,我又冒着酷暑,从西南的闵行区前往北面的宝山区,去采访楼亚利,我要让更多的知


    常常听人说起楼亚利,知道她歌唱得特别好,是正宗的女高音。

    去年八月,我曾去采访知青歌唱家董国庆,采访期间,他几次向我推荐楼亚利,并告诉我:楼亚利更值得我去采访!今年,我又冒着酷暑,从西南的闵行区前往北面的宝山区,去采访楼亚利,我要让更多的知青朋友知道楼亚利、了解楼亚利一一一位了不起的知青女高音歌唱家。走进漂亮的小区,电梯直上14楼。门还没有开,小狗的欢叫声已经传到老远,楼亚利怀抱一只雪白的博美犬,微笑着把我迎进门。

    楼亚利,生于1955年。有的人,天赋就是上苍给的、就是父母给的。楼亚利兄弟姐妹五人,她排行老二,姐姐长得出奇的漂亮,而楼亚利却拥有一副好嗓子。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弄堂里跳橡皮筋,别的小姑娘跳也就跳了,楼亚利却一边跳一边唱:“你看那边有一只小小花蝴蝶……”甜美的歌声,把大人小孩全吸引了过来,围着一圈听她边跳边唱。只要她停下来不唱了,掌声马上响起来,这给了楼亚利极大的鼓励。小小年纪的她,搞明白了:人们爱听她唱歌。上学了,是凤城二村小学,学校里文体苗子多得去了:唱歌的、弹琴的、打乒乓的、跳舞的、拉小提琴的、画画的……同学们都说:“楼亚利.你应该唱歌!”真的,还很小,她就知道唱歌一定要把声音放出来,没有老师教,不懂音乐理论,自己跑到杨浦公园去练声,放开嗓子喊,把声音传出去,每天去喊、去叫,声音越叫越远,再远也能听得到。别人如果要把声音传到那么远,需要学习很长时间,楼亚利凭着本能和天赋,很快、很容易地做到了。上中学后,唱得就更欢了。学校有活动,上台去唱;平时在家里,站在走廊里张嘴就唱。只要她一唱歌,工房里的邻居都能听到,常常有人对她说:“亚利啊,侬唱得比广播电台放出来额还要好听啊!”这让楼亚利信心十足。六十年代的广播电台有一档节目《每周一歌》,教歌的老师叫张正宜,楼亚利跟着电台里的张老师学唱歌,这是她的第一位老师!

    楼亚利是杨浦区凤城中学70届毕业生,她比同龄人早两年读书,学习成绩却名列前茅。1971年与众多上海的中学生一样,楼亚利背起行囊,下乡到崇明东风农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那年她才16岁。农场劳动环境艰苦,一年两季,农活繁重。最累的是开河挑河泥,楼亚利承受了很大的精神和体力上的压力。春节过后的半个月好冷啊!裤腿卷到大腿上,月经来了也赤脚下河。没有休息日,没有男女之分,和男人们一样要担起繁重的体力劳动。晴天下河去,雨天搓草绳,一年四季天天如此,腰疼的病就是这样落下的!这种高强度强劳力的农活对一个娇小柔弱的她是极大的考验,强体力农活也造成了日后身体的透支。即使如此,楼亚利到哪里,歌声就依然到哪里。她太喜欢唱歌了,歌声能为自己和大家减乏增力、调节心情。由于对唱歌充满遐想,当听说上海音乐学院到农场来招收学员,她马上一个人去场部参考,跑得一头汗水、气喘吁吁。到了那里,才知道招生办已招考完毕,一小时前便离开东风农场去了长征农场。老师们是坐汽车走的,一心想进专业院校深造的楼亚利,生怕赶不上老师,来不及擦汗水,拔腿拼命往长征农场跑。还好,招考虽然结束,可老师们还没走,楼亚利希望老师们能给她一个展示才能的机会。看着这位风尘仆仆追赶老师、脸上淌着汗水的姑娘,望着她那双真诚渴望的眼睛,老师们心软了,有老师轻声地说:“唱吧!”楼亚利顾不上休息,擦一下额头的汗水,亮开嗓子唱了起来。一曲“北风吹”,很认真很用心地唱了,她心里清楚:机会难得!一定要唱好啊!字咬准了,高音毫不费力地上去了,歌,唱得非常之完美,老师们拍手了,楼亚利笑了。分手时,老师争着和她握手,让她无比兴奋,笑脸也就更灿烂了,最后一位老师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明年再来考吧!”楼亚利的笑容凝固了,她转身跑了出去,眼泪也一下子冲了出来,回去的路好长、好长、太长了,眼泪不停地一滴一滴落下来。她想不明白:自己唱得那么好,深造的大门为什么不为她敞开?这一打击,让楼亚利特别沮丧,终于,有好心人向她透露内情:这是内定招生,人员早就定好了!每年上音只招收10名声乐学生,你去不去都是同样的结果。经历是最好的良药,这次折腾,让楼亚利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许多,更何况家庭出身不好,因为外婆心肌梗塞请假一事,自己还被农场领导处分过,应该有的权利也就都没有了,这让她更是心灰意冷。是朋友帮助她、开导她,让她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爱唱歌的楼亚利,一干活,又亮开嗓子唱起来。

    四年的农场生活结束了,楼亚利上调到上海有色金属铸造厂当工人,楼亚利满心欢喜.再也不用脸朝黄土背朝天了。走进宽敞的车间,什么都是新鲜的,干活别提有多欢畅了。可是,第二天,楼亚利就起不了床了,脸肿了,眼睛肿了,喉咙肿了,全身都肿了,急急地送往医院,医生诊断:金属过敏。康复以后,厂里给她另行安排工作:清理金属下脚料,俗称“捡垃圾”。这活对于爱唱歌的楼亚利来说可是个好活,一边捡垃圾一边能唱歌。别看楼亚利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可她这天生的好嗓子,连专业人士都望尘莫及,这可是声音频率中最高的女高音啊!这歌声吸引了走过路过的工人们,这歌声吸引了厂里的领导们,仅仅几天,全厂都知道有个农场分配来的小姑娘,唱歌唱得比小分队专业的还要好听。厂长要出席轻机公司工会会议,特意找到楼亚利,让她一起去出席会议,好苗子决不能埋没了。一周以后,机电一局搞了一次盛大的声乐比赛,厂里让楼亚利去参加。有人告诉她:这些参赛者都是专业人士。可楼亚利一点都不胆怯,什么专业不专业,我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她还真没把专业人士放在心上,验证了那句老古话:  “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张嘴,一首《洁白的羽毛寄深情》震惊全场,荣获第二名。此时,楼亚利刚刚调到轻机公司小分队,恰巧,局里小分队的女高音演员跳糟了,局里想把楼亚利调来,可厂里和轻机公司都不肯放人,几经周折,才把楼亚利吸纳进了机电一局文艺小分队,成为女高音歌唱演员,而男高音独唱演员就是原海政文工团的董大安。

    新的生活开始了,喜欢唱歌的楼亚利唱歌的机会更多了!三天两头有演出,有时只才上了半天班,就有小车开来接走去演出;有时刚刚上班不久,又被接去演出了。机电一局下属企业太多了:上海造船厂、华通开关厂、大隆机器厂、四方锅炉厂、汽轮机厂、印刷机厂……在这些知名的大企业演出,在市总工会、市青年宫的舞台上也频频亮相,让才二十岁的楼亚利顿时声名鹊起,自己也开始了对自己新的要求:希望能成为专业歌唱演员。部队文工团来招生,都看好她,有意想招她入团,一查档案,出身不好,可部队文工团还是想调她,但单位、公司、机电局都不放手。此时,正逢全军第四届文艺会演前夕,兰州军区文工团急需女高音歌唱演员,千方百计想把她招进团里。时间紧迫,关卡重重,组织关系一时办不了。部队提出暂时先借,手续后补。这样,楼亚利就去了兰州军区文工团集训。平日里,楼亚利就没好好干过活,总是穿得漂漂亮亮的,小车接、小车送,组里的女人们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么出彩,本就有些嫉妒。如今,楼亚利要远走高飞,而且是到部队去,穿上军装的楼亚利别提有多神气了,组里的女人们更是羡慕嫉妒恨,她们联名写信,寄往各个部门:局里、市里、北京、部队。动静大了,惊动了中央,时任总政治部副主任的解放军高级将领肖华亲自批示:先把所借演员送回去!结果,楼亚利未能在全军第四届文艺会演上亮相,而她因部队借用期间的三个月,工厂以旷工论处,这让楼亚利很不开心,也领教了女人们嫉妒心的厉害。


    去不了部队文工团,心静下来了,楼亚利干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一下。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缺什么?自己也搞不清楚,大概觉得没有系统学习过,有点野路子?应该好好找个老师学习、提高。妈妈为她找了著名的声乐老师张正宜,真没有想到:世界就是这么小,小时候,楼亚利跟着收音机里的张正宜老师学唱歌,长大了,找的老师还是张正宜,真是师生有缘啊!每周从杨浦区到建国西路的张老师家学习,那时没有地铁,往返路上就需三个半小时。可她不觉得苦,一对一的学习机会太难得。是老师的指点,让她有了新的收获。这一学就是好几年,张老师觉得楼亚利很好了,对着老师,楼亚利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很想成为专业歌唱家,实现自己的理想!张老师也觉得:这么好的大号女高音,在声乐界里非常少见,张老师甚至说:亚利,你的声音比我都好。而楼亚利最终没能成为专业演员,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她对唱歌的执着和热爱!遵师嘱,楼亚利去厂里上班了,她是厂里优秀的描图员,别人看不懂、难描的的图纸,总工程师都交给楼亚利。她描的图纸精准、清晰、漂亮、速度快,既把本职工作做好又圆满完成演出任务。业余时间依旧常常有小车接送外出演出唱歌,既要工作又要演出,这会很累,但总工程师需要的图纸,再晚她也会赶出来。曾经的部队招聘、兰州军区集训,让楼亚利名声大振,让好多部队文工团所知晓,常常来借她去部队演出,海军部队、空军部队、边防部队……穿上军装,乘上飞机,有时用直升飞机接送,直送去海上战舰、去大山深处、去辽阔草原、去高原边疆……和战士们在一起,为解放军官兵演出!楼亚利无比兴奋和自豪,她深情地唱起了《血染的风采》、《十五的月亮》、《望星空》、《春天的故事》、《满山红叶似彩霞》等战士们耳熟能详的歌曲。战士们对她说“你比我们战士更有战士精神!”是啊!楼亚利是用深情把歌从心里唱出来,她要把歌唱到战士们的心里啊!辛苦着并快乐着!为基层广大工人唱歌,为驻守边疆的子弟兵唱歌,别以为小车接、飞机送,脱产是出去很轻松的,其实演出很累,最多时一天要演三场,每场要唱五~~六首歌,比上班更辛苦。有时下班了,任务却来了,小车会直接到家里来接,楼亚利常常顾不上吃饭,起身就走,那是因为工人们喜欢听她唱歌啊!而局里、市里的各类比赛,更是少不了楼亚利,与专业歌唱家一争高低,每回都能领个奖回来,那些专业歌唱家还真不是她的对手。演出中,她的掌声最响、最热烈、最长久。演出结束,她常常被歌迷们团团围住,脱不了身。

    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如此的风光,让楼亚利很开心,也很得意。这样的年龄也是谈婚论嫁的好年龄,看上她的人太多了,那些市领导,部队首长都期望她能成为自家的儿媳妇,最终,楼亚利找了一个和她一样姓楼的先生,喜结良缘。

    随着岁月的流逝,上海产业结构大调整,企业倒闭,楼亚利临近退休。即使要退休了,唱歌也还是她的最爱。偶然,在三泉公园放歌,遇到了同样喜欢唱歌的知青男高音歌唱家董国庆,是董国庆把她引到了知青这个大家庭中来。2007年,楼亚利第一次登上知青的舞台,《北大荒人的歌》《我爱你中国》等歌唱毕,台下掌声雷动,欢呼声叠起。她的歌,把现场所有人都震撼了。那些年,人们已经听惯郭兰英、李谷一、朱逢博等歌唱家们唱歌,却第一次听到知青歌唱家唱歌,大家说:我们知青的歌唱家毫不逊色著名的歌唱家啊!知青企业家楷模承明听了楼亚利的歌,即给她发信息:“……太震惊了!你应该是中央乐团、中央歌舞团、总政歌舞团的演员,你一点都不比著名歌唱家差,你是我们知青的女高音歌唱家!”是啊!楼亚利唱歌,发自内心.每一首歌她都是用心在唱:吐字清晰、刚柔相济、大气、优美、深情、华丽、甜美、温润柔和,有时让你感到浓浓的俏丽活泼韵味,有时又会让你感到浓郁的民族风味。她唱歌,善于抒发富于诗意和内在的感情,有一种把歌唱到你心里的感觉,真挚动人、情感强烈,极富表现力和感染力。这以后,她频频出现在知青舞台上,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为知青唱歌,没有报酬,连车马费都没有,只有奉献,可她愿意:《我爱你,塞北的雪》《北大荒人的歌》《我的深情为你守候》《中国大舞台》《我爱你中国》……这些歌让知青们激动,因为是知青,就有知青难忘的情义,为知青唱歌,技艺更趋成熟,半年内她荣获了“全国26城市红歌大联唱一等奖”“闸北区首届声乐类优秀群文艺术奖”“中国经典红歌系列大赛独唱、重唱系列铜奖”三项大奖,她成了知青们喜爱的女高音歌唱家。


    桌上摆着许多照片,楼亚利娓娓道来:“迪(这)张是我小辰光唱歌额样子,胖嘟嘟额,好白相伐!迪张是空军部队请我去演出拍额,迪张是机电局声乐比赛!迪张,最近额,在中华艺术宫参加比赛,一位观众用老好的相机为我拍好、印好、塑封好,千方百计、几经周折托人才把照片送到我手里额!”自豪、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那是她的疯狂粉丝啊!郭兰英、李谷一、朱逢博她们有粉丝,楼亚利也有如此疯狂的粉丝:有一次在虹口公园唱歌,恰巧遇上荷兰歌剧院的女高音歌唱家,她让身边的随同问亚利:“您是专业的吗?唱得太好了!您应该是我们歌剧院的歌唱演员啊……”美妙的歌声不分国界,她们聊得很开心。路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把路都堵住了,楼亚利说:“换个地方聊吧!”大家跟着,一支弯弯曲曲、浩浩荡荡的队伍,像一条长龙、像游行队伍……那种对艺术家的崇拜,让楼亚利很感动。她并不认识这些观众,而观众们却认准了她!在中山公园同样拥有一大批楼亚利的粉丝,来听歌的都是合唱队的,还有从文工团复员的专业歌唱演员。南京前线歌舞团著名男中音歌唱家吴士裘,听到楼亚利的歌声,他大声惊呼:“漂亮!太漂亮了!”粉丝们每星期六都会翘首期盼楼亚利的出现,希望能面对面聆听她的歌声。久而久之,楼亚利感觉体力透支了,但楼亚利忘不了歌迷们急切、期待的眼神,好想为他们好好唱唱,可终因力不从心而放弃!照片记载了她一路走来的轨迹,楼亚利多么想成为专业的女高音歌唱家,在成千上万知青面前,她的梦想实现了,楼亚利就是我们知青的女高音歌唱家!

    随她登上复式层楼上,我看到衣橱里挂着一条条裙子,地上一包包的也是裙子,有条裙子就如同一条被子,还有钢丝衬裙。她告诉我:以前在单位里小车接送外出演出,什么也不用操心,只要人到就可以了,有专人为她化妆,有专人为她打理演出服;现在为知青演出,什么也没有,这些裙子都是自己化钱买的,每一条都好几百元!她告诉我:更重要的是精力和体力的付出。常年家里家外超负荷的劳累,使她积劳成疾,几次大的手术,让她身上刀痕累累。卧室门口,楼亚利指着半腰高的四只叠加收纳箱,对我说:“这是我每天要吃的药!”每一箱都是满满的,把我惊得目瞪口呆。她告诉莸“还有定期的中药,常常是董国庆提醒我:配药的日期到了。配的药拎不动,董国庆总会及时出现,用助动车帮我送回家。”诚友难得,是歌声让他们拥有如此深厚的友情。她告诉我:“当确诊肺癌,四次开刀,切除了一叶半肺,让我心灰意冷,以为从此不能再唱歌了!不!上帝还是给我留下了不输的机会!康复后,我一次又一次登上舞台,歌声依旧……”这让我对她肃然起敬,舞台上如此光彩照人,舞台下这般掌声雷动,却不知她竟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只有走近她,才领会到其中的艰难。这就是知青!这就是知青情结!

    当又一次听到楼亚利唱起《我爱你中国》,当看到现场知青们眼中噙着的泪花,我感受到了:什么是歌魂!这就是能把歌唱到你心里的知青女高音歌唱家一一楼亚利!

    (作者原为黑龙江省七星泡农场上海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