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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活着

    ——缅怀知青达人杨晓沪

    2015年 08月 07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毛祖蓉 点击: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臧克家 2015年4月13日上午,许多知青的微信上,跳出了一行触目的字:达扬去世了! 不!不可能!很多熟悉达扬的人赶紧一遍遍拨打达扬的电话,无人接听;再拨打,还是无人应答,微信群里的朋友说,是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臧克家

    2015年4月13日上午,许多知青的微信上,跳出了一行触目的字:达扬去世了!

    不!不可能!很多熟悉达扬的人赶紧一遍遍拨打达扬的电话,无人接听;再拨打,还是无人应答,微信群里的朋友说,是真的!

    4月12日,遥远而空旷的北大荒,那个乍暖还寒、春日寂寥的晚上,达扬依然是那么雄心勃勃地在微信群中谈论着今年的春播情况,22:23分,还发了一条信息:“同样一首歌,殷秀梅能唱出北大荒的气势和北大荒人的胸怀”这是他生前的最后留言。数小时后,他倒在了北大荒,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北大荒人!

    “广阔天地万里行”——达扬十年前的壮举

    杨晓沪,1.87米的高个,人称“大杨”,自称“达扬”。中学时就是排球运动员,高大挺拔,壮硕健美,肤色黝黑,带磁性的男中音,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戴一副无框眼镜。十年前,这个面相斯文的“知识分子”,却爆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他想开着车,到有过知青的地方都去看一下。

    消息一经传出,在上海乃至全国的老知青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华知”、“老三届”等论坛的知青网友纷纷表示感动和支持。2005年6月25日,几百名上海以及特地从外地赶来的老知青,在上海云峰剧场广场为他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

    “广阔天地万里行”,途经浙江、江西、福建、广东、广西、云南、贵州、西藏、新疆、青海、甘肃、内蒙古、黑龙江、吉林、辽宁、山东等地,历时8个月,行程45000多公里。达扬一路拍摄采访,记录报道了大量山川江河、风土人情和留守农村老知青的信息。

    达扬所到之处,受到各地老知青的热烈欢迎。好几位老知青自愿分段陪他同行,其中有专程从海外赶来的原贵州知青许昭晖。几十个云南知青在省道口拉着横幅,足足等了七、八个小时。达扬每到一处,便与留在当地的老知青座谈,留下500元慰问金,还为因各种原因长眠在第二故乡的知青修坟、祭奠。

    此行,达扬耗费了68万元。当年,这笔钱足以在上海市中心买一套住宅。

    此后,达扬便从人们的视线中淡出了。

    “我们无法掌握生命的长度,我们可以增加生命的厚度。”——达扬的生命价值观

    杨晓沪1953年出生于上海,在虹口区香烟桥路小学度过了他的童年和少年;1966年小学毕业时遇“文革”,被分配到上海市红旗中学;1969年初中“毕业”;1970年4月,到黑龙江省瑷珲县瑷珲公社三好大队腰屯生产队插队落户。这是一个离中苏边境仅四华里的边陲村屯,有60来户社员。1973年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74年被推选为生产队队长。在担任队长的三年里,他以身作则,和广大社员同甘共苦、战天斗地,粮食增产、社员收入不断提高、集体经济不断壮大,生产队的各项经济指标始终排在瑷珲县前列。

    1976年,他被推荐到上海同济大学英语系读书;1978年毕业,分配到上海金山石化总厂担任英语翻译,直至退休。回到上海后,他始终惦记着腰屯村的父老乡亲。只要听说屯子里谁家孩子考上了大学,他立马会寄去1000元学费并附上路费,唯恐农民因家里经济困难耽搁了孩子的前程。

    2005年,杨晓沪经体检查出患有多囊肝、多囊肾疾病,凶吉未卜。面对生命的较量,他才有了“广阔天地万里行”。

    2010年,他自感身体每况愈下,决定放弃治疗,返回当年插队的腰屯村,租一农舍,种上一亩来地的蔬菜和苞米,养上百十只鸡,过起了日岀而作日落而息的“闲翁”生活。

    心系农民富裕路不当“闲翁”当队长

    四十年后回到同样的地方,杨晓沪登上一片高地,眼前是广袤的原野,大片土地在“分田到户”后被切割得七零八碎。他来到一片耕地前,弯腰抓起一把泥土。昔日能从土里攥出一把油的黑土,如今却因长期大量施用化肥,造成了土质退化、土壤板结。他试着用铁锨插入黑土,半尺多长的铁锹已经难以插进。难怪如今村里年轻人都纷纷撂下土地进城打工。一些家庭劳动力不足的农民,干脆把土地转让出去,靠每月几百元的租金过日子。即便是那些有小农机的农户,也因马力太小,无法深翻土地。许多农民甚至为了降低耕作费用,多年不愿深翻耕地,采用原垄直播,或简单表层耙地播种。

    晨风吹佛着他的脸颊,撩开了他的衣襟。杨晓沪回想当年当队长时,种植、养殖、多种经营,队里一个劳力每天的工分值,从0.50元提高到了2.50元,是城里工人月收入的两倍多。他的心沉重起来。

    村民们还告诉他,现在有些人打着“办家庭农场”的幌子,钻国家政策的空子。有些不法分子冒充农民,以“代耕、代收”骗取国家60%的大型农机补贴,倒买倒卖,非法盈利。而真正的种植户,却搞不到农机,每年的耕地、播种、收获全被耽误了。

    许多村民都来找他,说,老队长回来带我们重新干吧,我们信得过!在一种责任感、使命感的驱使下,杨晓沪再也呆不住了。

    经过两年的考察、准备和宣传动员,2012年,腰屯村50多户农民,带着各自名下的土地共约5000多亩,成立了“三好粮食种植农民专业合作社”,杨晓沪被推举为合作社理事长、法人代表。

    创业之初,他一头组织农业生产,一头跑省、市政府部门,争取国家的政策支持。一次,他带着合作社几个骨干到省里跑项目,用餐时有的提出让合作社给报销吧!杨晓沪当即指出:“合作社是集体的,我们的出差费用,不能让合作社拿一分钱。”此后,这一条成了合作社一条铁的纪律。

    每逢春耕、秋收,他总是亲自到地里组织生产,饿了就往嘴里塞两个包子,渴了,喝一口冰凉的矿泉水。他还亲自管账、亲自记工,他说:“乡亲们的钱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

    位卑未敢忘忧国敢为农民鼓与呼

    他居住的客厅落地窗前,始终摆放着一张靠背椅。多少个夜晚,他独自坐在这里,一边静心地听着音乐,一边抬头仰望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思考着合作社的近期和远景。

    2013年11月16日,北京,天寒风疾。

    杨晓沪登上了“中国农业合作社首届论坛”,这位来自黑龙江省的粮食种植农民专业合作社代表,一开口即引起了全场的关注。演讲中,他操一口上海普通话,用一种近乎悲愤的语调,将农业生产各个环节攫取农民利益的情况,归纳为“三把刀”:

    第一把刀是农资。每到播种、施肥、除草的季节,所有的农用物资价格暴涨,以黑河地区2012年玉米种子为例,1斤种子被经销商炒到50多元。

    第二把刀是农机。一些所谓现代农机合作社,拿了国家的巨额补贴,以高价向农民收取耕作费用,变相增加农民负担。

    第三把刀是卖粮。粮贩子想方设法对农民卖的粮食压价或克扣。若农民自己去卖粮,则要冒着严寒在粮库门口排几天几夜的队。

    “农民辛苦一年,汗珠子摔八瓣,还得看老天爷的脸色,好不容易收获一点粮食却要被这‘三把刀’刮走将近50%的利润,这就是当今农民的无奈。”说到这儿,堂堂八尺的杨晓沪几度哽咽。

    杨晓沪对国家的农业政策和农业生产情况极其关注,他认为,黑龙江地区的粮食产量,至少还可以再增产20%~30%,关键是“三农”政策如何落实到位。他搜集了各级政府扶持“三农”的政策文件,包括媒体报道,并自己动手写作《合作社是农民共同富裕的方向——三好粮食种植农民专业合作社汇报》《对农业合作社政策的思考和建议》等一系列调研报告和政策建议。针对当前农村的困难局面,他起草了《国家农机具购置补贴应该确保给农民——瑷珲镇三好村农民合作社的报告》递交给黑龙江省政府、省农机局作内参。

    2014年4月初,杨晓沪因突发脑溢血,右半身不遂,入住医院。得知杨晓沪中风后,农民都赶来医院探望,把他的病房都挤满了。从农民们淳朴的语言和殷切的目光中,他更感到带领农民把合作社搞好,是义不容辞的责任。病中,他再次索索提笔,向瑷珲镇政府、瑷珲区农委、农机局递交了一份《三好农业社农机补贴申请》。

    屋漏偏逢连夜雨甘当“义务”大队长

    2013年,合作社即制定了严格的章程和五年规划,按照播种、管理、收割、销售和分红“五统一”的方式来操作。合作社与63户农民/5000多亩土地,签订了土地合作协议。约定年底每垧地(15亩)按6000元净收益分给农户。

    可天公不作美,从年初开始,一直低温多雨,眼看春耕就到跟前了,可是地里湿得难以下脚。最要命的是在关键时刻没有大型农机具。“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杨晓沪急得火烧火燎,嘴上全起了泡。他挨家挨户动员,组织社员修复和安装了4台小播种机,又外借了两台四垄播种机,起早摸黑抢种,终于赶在6月初播完了玉米和大豆。此时距离最佳适播期,整整晚了半个月。

    “屋漏偏逢连夜雨”。春涝未及时种上地,瑷珲地区又遇上八十年来罕见的暴雨涝灾,合作社的一部分苞米、大豆地浸泡得连垄沟都看不到了。辛辛苦苦、风里来雨里去地忙碌了一年,到头来扣除各项生产费用,净收入只有预计的60%。这一年,杨晓沪主动没拿一分钱。

    2013年8月18日,杨晓沪再次病情发作,肚子疼得吃不下、睡不好。黑河医院将他转到哈尔滨医院治疗。经诊断,肝内的囊肿实在太大,必须抽取囊液。第一次抽出了3000多毫升,第二次又抽出了1000多毫升,总算有所好转。

    柳暗花明又一村合作社上光荣榜

    抱着病体、顶着巨大压力,杨晓沪坚韧地在那片黑土地上默默地耕耘。一年来合作社的生产实践,杨晓沪清楚地看到,大面积的规模耕种,没有自己的农机具,是影响生产发展的瓶颈;解决自有农机具,是发展农业生产的核心问题。

    他赶回上海,从熟识的上海知青中筹资近百万元,为生产队购置了三台拖拉机、一台旋耕犁、两台播种机和一台收割机,这套机械满负荷工作可以耕作300多垧地。

    2014年底,终于传来好消息:三好合作社收割玉米三百多万斤、黄豆二十万斤,丰产丰收!当年,农民的收入增加了50%。合作社被黑龙江省农村合作经济经管总站列为“农民参与组建、运行规范、示范带动强的优秀农民合作社”(黑龙江省共150家、瑷珲地区仅1家)。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自杨晓沪抱病重新出山担当生产队长,挚友马苏龙就一直为他攥着一把汗。闻讯后,关切地问他,你还要干几年?他说,合作社已经有了三年计划、五年规划,年初又有几户原持观望态度的农民加入合作社,当地的土地承包责任制到2028年。

    其实,杨晓沪又何尝不想停下来,继续过闲翁的日子?他在回复一位朋友的信中说:“我这也是被逼无奈,骑马(虎)难下,处于进退两难之中,退则弃农民的利益不顾,辜负农民的期望。进则可能碰得头破血流,甚至搭上一条老命。但我能在有生之年为农民做点实事也值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三好村合作社的初步成功,影响了周边村子的村民们也希望联合起来创办大型种植合作社。杨晓沪估摸着,连片的耕地能发展到三万多亩,甚至规模更大。大型农机集中耕作后,将省出大批劳力,必须同时发展养殖业和其他加工业。

    一心扑在合作社的杨晓沪,又一次病情发作,疼得不能吃、不能睡。入住黑河医院十多天毫无办法,在医生的催促下赶回上海治疗。他在医院20多天不能吃东西,全靠吊点滴。稍好一点,杨晓沪就急着找来在上海的知青好友,他想乘回沪治病之机,寻求发展养殖业和其他加工业方面的信息、项目、以及投资方。

    在上海知青朋友的帮助下,终于联系到了国家农业部养猪顾问(原黑龙江兵团的一位上海知青),手头有个发展生态化养猪、屠宰、分割、加工一条龙产业的项目。杨晓沪得知后,第二天一早就坐头班车从郊区赶来市区,向专家请教、做记录、看资料,足足花了半天时间,竟完全忘了自己还是个病人。

    几天后,杨晓沪又回到了黑河。大雪成灾,春播严峻,他在上海实在呆不下去了。

    鞠躬尽瘁北大荒感天动地永不朽

    正当合作社的乡亲们分享着2014年丰收成果的喜悦,满怀信心地为2015年备耕春播的时刻,无情的病魔夺走了杨晓沪的生命。他走得如此之急,床边还有刚刚翻过的合作社的发展规划和管理账目。

    杨晓沪不幸以身殉职的消息,在黑河市上下迅速引起了强烈的反响。黑河市、瑷珲区、瑷珲镇的党政领导,专门成立了杨晓沪治丧委员会。

    2015年4月17日上午九点,杨晓沪的追悼会在黑河市殡仪馆永怀厅举行。参加的有市、区、镇各级领导、机关干部,腰屯村党支部、村委会干部,全体22名党员,全村一百多农户代表。有的农户甚至全家出动,赶了60多里路前来参加追悼会。

    肃穆的大厅摆满了花圈,悬挂着杨晓沪爽朗笑容的大幅半身照,两侧的挽联是“扎根边疆一世敬业,辛勤为民终身奉献”。瑷珲县上海知青联谊会代表、上海市知识青年历史研究会副会长张刚,当年插队腰屯村的原上海市红旗中学代表等,专程从上海赶来送别。来自全国各地知青组织和个人敬献了花篮。杨晓沪的遗体躺在鲜花丛中,没有哀乐,只有那首对黑土地充满深情厚意的《北大荒人的歌》在大厅上低徊。人们按当地的习惯,为杨晓沪开光、摔盆、出殡、送行。

    与此同时,全国各地的知青组织和个人自发地开设了各自的网上灵堂,发表了大量悼词、悼诗、挽联、回忆文章和照片等。

    杨晓沪生前的遗物,将全部捐献给黑河知青博物馆,该馆将专辟杨晓沪陈列室。

    4月19日晚,黑河电视台播放了杨晓沪与黑土地的生死之恋《魂归黑土地》。

    杨晓沪,用自己的生命,演绎了北大荒人的博大情怀,践行了自己的生命价值观。“三好粮食种植农民专业合作社”将以杨晓沪的名字重新命名,一定会尽早实现让乡亲们富起来的梦想。


    (作者原为云南孟定插队上海知青,现任《上海知青》杂志编辑)